【默】

你经常沉默

因为你经常有不知所以的时候

经常有想找一个人却又不知道找谁的时候

经常有明明很饿却什么也吃不下的时候

经常有明明很困却怎么也睡不着的时候

经常有想说点什么打破沉默却不知道说什么的时候

经常有做了很多梦却一个也想不起来的时候

经常有认识很多人，想哭的时候连一个可以聆听的人都找不到的时候

经常有火冒三丈却一次次被自己的冷水无情浇灭让自己报废失修的时候

经常有被伤害得遍体鳞伤血肉模糊却一次次装出云淡风轻和蔼可亲的时候

经常有望着窗户云游四海，读着诗词纵情山水却一次次被快节奏的手机来电和公司会议打断幻想的时候

经常有心中的人来不了，眼前的人走不掉的时候

经常有想死却无处去死，想活却只能一次次绝境逢生的时候

经常有条条阳关道你却只能走一条惊险独木桥的时候

经常有好话千万句可爱你的人却偏偏挑中那句恶寒之语的时候

经常有咒骂上帝的冲动，却一次次在上帝面前装出笑容勉强走完漫漫长征的时候

经常有欲言又止、欲哭先笑、欲醉又醒的时候

经常有想说什么却不知道怎么说，想忘记什么却不知道怎么忘记，想记牢什么却渐渐模糊掉的时候

经常有把一个秘密宣告给全天下，把一种全天下的骄傲归为己有的时候

经常有一醉不醒把自己交付给无边黑夜的时候

经常有深眠海底，让一只贝壳把自己牢牢锁紧，从此和全世界隔绝来往的时候

经常有希望躺在一个人怀里痛哭一场哭得昏天黑地的时候

经常有希望跪在全世界面前，让他们瞬间掏空自己所有能力，让自己以最快速度丧失所有价值的时候

经常有低头不语的时候

经常有瞬间尴尬的时候

经常有被人提及的时候

经常有丧失存在感的时候

经常有强颜附和的时候

经常有插翅而飞瞬间逃离城市丛林的时候

经常有无处藏身，不得不让一具叫着自己名字的肉身勉强应对全世界的时候

经常有加班回家后，打开空空的电脑却不知所措的时候

经常有应酬结束后，打开密密麻麻的手机通讯录，却不知道该联系谁的时候

经常有裹着被子对着墙壁念自己名字，用家乡口音说几句独白，说着说着就会流泪的时候

经常有未来某个时候一切都会好起来的幻想的时候

经常有想起过去不堪回首的时候

经常有世事沧桑感慨万千的时候

经常有人事无常波诡云谲的时候

经常有生命奄忽瞬间来去的时候

经常有虽然破釜沉舟但却无能为力的时候

经常有虽然岌岌可危但拼一把却又能起死回生的时候

经常有非你不可却你去了又未必怎么样的时候

经常有虽然自己可有可无却又无法缺席的时候

经常有我怎么这么命苦的捶胸顿足式的慨叹

经常有经历了这么多急弯险滩没想到自己还能活下来的后怕

经常有当初如果不是她会是谁的设想

经常有一开始如果不是这样现在会是怎样的臆想

经常有当时为什么不爆发的遗憾

经常有那时候为什么不忍住的后悔

经常有夜半叹息的无奈

经常有晴天下闭目深呼吸式的冥想

经常有人海茫茫中会不会遇到一个熟悉面孔的期待

经常有人烟稀少时会不会邂逅一个隔世美人的幻想

经常有对所有人深深痛心且无可救药的绝望

经常有对自己极度怀疑且没有一丝力气去优化改善的冥顽不化

经常有走不动路抬不动腿想不起事情记不起人头晕眼花耳鸣耳背失眠多梦的老年症状

经常有希望吮吸乳汁希望妈妈抱一下希望谁喂喂自己希望谁背自己走一段希望让大人们去打谁的儿童式的心里冲动

经常有打开所有APP再一个个默默关掉，最终什么也没有选择的徒劳

经常有戴上耳机，打开网络小说，走进地铁，却什么也没听什么也没读连要去哪里都瞬间忘记的脑缺氧时刻

经常有望着公交站等车女孩的侧脸异想天开，而且她也明明看了我好几眼，却始终不敢朝她走近一步的难为情

经常有明明很早看到一些人来了信息，却偏偏无赖不理，等对方打来电话却厚着脸皮扯谎说没有看到的丑陋麻木

经常有不想理一些人，可是在一次次现实接触中总是高质量地表演出热情互动的虚伪矫饰

经常有一个人想喝掉一箱啤酒，却仅仅喝掉半瓶就再也喝不动的难堪

经常有想周末开开心心出去玩一次，却走到半路就想打退堂鼓的冲动

经常有星星之火的春心频频露头，却一次次被自己杀死在摇篮的血腥事迹

经常有大吃一顿，大喝一顿，放开一切奋不顾身爱一个人的选择摆在面前，却一次次被自己捉襟见肘的胆量击退，从而客观上促成自己继续追梦的豪迈壮举

经常在混迹人潮人海时，有人人贱如蝼蚁而生命又无限美好的复杂体会

经常在挑灯夜读时，有一朝返祖的幻想，在奋笔疾书后，有让作品陪自己下葬的打算

经常在爱一个人的时候，忽然觉得一个人真好

经常在一个人走路的时候，看着路边的花团锦簇，闻着风中的甜蜜花香，遗憾身边的她为什么缺席至今

经常在病痛难忍的时候，幻想和一个人男耕女织，过一生竹篱茅舍的生活足矣

经常在忧愁苦闷的时候，渴望在全世界扒开一条窄窄的地缝，让自己暂且藏身片刻

经常在百无聊赖的时候，看着地上的影子，自己对自己呢喃，想以前笑过的笑话，想未来无限远的海市蜃楼式的未来

经常在被人诟病的时候，心里暗骂自己没有出息，竟然不敢奋力回击

经常在受人好评的时候，心里暗喜再一次受到了肯定，根本不敢细究是自己的能力体现，还是对方的礼貌敬语

经常在走投无路的时候，想一想过去几十年的腥风血雨

经常在痛不欲生的时候，想到鲜血淋漓中默默爬起的自己

经常在需要一个人的时候，不得不低头承认自己的弱小

经常在忽略一个人之后，忽然顿悟到那个人的那个方面，似乎再也没有其他人表现过

经常走那段虽然多余但人迹稀疏的林荫道

经常喝那种半温不热恰到好处，只有我才不嫌弃的凉白开

经常听那种不知道那个歌手不知道什么专辑不知道什么语言不知道什么风格的音乐

经常写那种不知道什么体裁不知道什么流派不知道什么心情不知道给谁看的奇形怪状的文字

经常爱那些不知道表现什么不知道出于那个设计师不知道哪里取景不知道版权属于谁的花花绿绿的照片

经常搜仅仅一张侧脸让我心动，仅仅一次演出让我惊艳，仅仅一次歌唱让我颤栗，仅仅一个小动作让我觉得亲切的演艺明星的所有图片

经常被很多人群拒之门外

经常被很多新鲜事物判决为外星人

经常被很多推销人员追踪到小区入口

经常被很多问路者缠住问某某路某某桥某某小区某某剧场的走法

经常成为很多活动的门外汉

经常成为一致意见之外的个别声音

经常成为仪仗队之外的特立独行者

经常成为饭店打烊之前的顾客，经常成为早晨头班及晚上末班地铁的孤独乘客

经常成为不被人需要的人，并以此为豪

经常成为偶尔为人侧目的人，并扪心自问哪里出了问题

经常瞌睡

经常看闲书

经常和极为有限的朋友开不为人知的玩笑，然后迅速在人群面前变成哑巴

经常寂寞

经常安静

经常在一堆选择中无所适从

经常后悔

经常悔恨

又经常高昂头颅假装一切都承受得起一切都安然无恙一切都胜券在握

经常空虚

经常自负

经常掏出指南针试图为全世界找出新航向，却在自己的斗室里找不到新的出路

经常冷

经常热

经常在阴晴无常的天气中不确定自己明天的着装

经常哭

经常笑

经常在他人气氛热烈的时候抚摸脸庞，调试一下是否还灵动如常

经常走

经常停

经常在喧闹的时候渴望寂静，又经常在无人打破的喑哑中渴望闯入喧哗

所以，你经常沉默

你经常在沉默中

渴望一个人的到来

这个人，以理想的模样，集齐了你毕生的追求和永恒的寄托：

你说，这个人，才是你——

他是聪明的我漂亮的我睿智的我博学的我飘逸的我空灵的我诗意的我轻松的我舒适的我不食人间烟火的我诗词歌赋的我琴棋书画的我惊天动地的我纵情山水的我艺压群雄的我力拔高山的我一见钟情的我金屋藏娇的我周游四海的我旷世绝恋的我安静的我无尘的我会呼吸的我会疼痛的我不会隐藏的我不需要掩饰的我怜香惜玉的我寿终正寝的我躲在妈妈怀里哭泣的我和爱人一起抱头痛哭的我跪在佛前的我虔诚祈祷的我不需要任何一次出门的我不需要任何人前来理会的我深山云海中的我木鱼声声中的我水声淙淙中的我松风送爽中的我羽化登仙的我御风而行的我炊烟袅袅中的我渔歌四起中的我夜半钟声中的我骑驴寻梅中的我雪夜赋诗中的我登高吟啸中的我白衣飘飘的我散发独行的我冥忘万物的我飘然归尘的我•••

你哭了，你哭了很久，又陷入了沉默。

你喃喃地说：我就这命了，我永远等不来我•••

我悄悄走到你身边，以不惊动你沉默的方式，我轻轻地告诉你：

亲爱的，你就是我。

2017.07.11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