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芸只
昨天，我碰到了去年冬天骗我钱的男孩阿京。他只穿了一件薄薄的衬衫，还有一双黑色布鞋，左脚的拇指还漏了出来。他坐在一个小饭馆的门口，啃着白面馒头。我轻轻地坐到他身旁，阿京，能吃饱吗？
显然，他受到了惊吓，小小的身子颤了几颤，迟疑了好几秒，吃包子的动作慢下来，抬头有些恍惚地看着我，姐姐，你来啦。嗯……还行。
我想他是吃不饱的，进去给他点了一碗馄饨，把他领到桌子的前面。
第一次见到阿京，是走在建设路上，准备去水果店买水果的我。
那天，是个阳光很好的周末，路上的行人都不紧不慢的，冰糖烤梨和红薯前堆着一丛丛的人儿，空气中氤氲着甜美的气息。我边走边畅快地享受着这短暂的放松，阿京拦住了我的去路。
他脏兮兮的，衣服也破烂不堪。我不禁打了个寒战，他只有我肩膀那么高，捧着一摞子硬币，眼巴巴地看着我。
“有事吗？小朋友。”
“姐姐，我能把手里的硬币和你兑换钞票吗？”
他有一双黑得像葡萄的大眼睛，纯净的目光吸引住了我，我看了看好几十个的银色的亮亮的，没有多想，说，好。
我摸了摸包，有点尴尬，只有二十块钱现金。我拿出来，我只有这么多。
他一下子扯过了钱，对我鞠了个躬，飞也似的跑了，我还有点蒙，回过神来，他跳上了恰巧来的102路公交车，我被骗了！
我当时大概想做点什么，或者是追回我的钱，或者是骂他，目送了一段公交车。小男孩却从后排车窗探出头来，看着我，我感觉毛骨悚然，第一反应，这么小的孩子怎么就行骗！我有些气愤，有点儿蔫蔫的，草草买了几个橘子就回家了。
人就像落红，飘零。
再见他时，大概过了两个多月。他头发像草一样，乱乱的，也很长，在我的高中门口，拿着一把硬币，在和一个同学说着什么，不过穿的得体了很多。
我大步大步地走过去，“你干什么？”我自己都感受到了我很沉重的语气。
小男孩还有那个和他讲话的女生都惶恐地看着我，他又准备跑，我揪住了他。想要揭穿他。
他开始有点抗拒，后来慢慢没什么力气了。“怎么回事？”刚那个和他讲话的校友对我说。
我准备说，不知道为什么，话卡在喉咙出不来。小男孩盯着我，想要哭了，貌似在向我发出求救信号。
我张了张嘴唇，很纠结。
“没什么，他是我弟弟，不好意思，打扰了。”那个女生哦了一声就屾地离开了。
我见她走远了，把小男孩扯到学校后门拐角，你干啥呢，不学好？还是有人指示，我可以带你去报警。我尽量压低自己的声音，让他不那么害怕，因为他在抖。
过了大半天，他用小手擦掉了眼泪，告诉我，姐姐，没有，是我自己想的办法，我害怕饿死。
我拍了拍他的肩膀，示意他继续说。
“去年我和爸妈在这里旅游，我被人拐了。”他又开始抽泣，这么大信息量，我有点不知所措。
“那个人开着大货车，把我迷晕了，要把我拉到别的地方卖了，我趁他打电话，跳车逃跑了，躲在一个大石头后面，他没发现。”
“姐姐，我知道那样不好，可是我真的很饿，很饿。闻着食物的味道，我的肚子就呼噜叫。”
他又哭了起来，还越来越大声，颤栗起来。我愿意相信他。我取下我脖子上的围巾给他围上，马上要上课了，我塞给了他口袋里吃晚饭剩下的五块钱。该去上课了。
“谢谢你，姐姐，我叫阿京。”
我停了下来，回头朝他摆了摆手。
扭曲的灵魂
后来的我，因为这件事情自闭了很久。因为我泛滥的同情心，可能让一个又一个人受骗，也因为我对阿京和亲人走失，没有采取任何措施，无能为力。
我也再也没有见过阿京，直到昨天。
“你为什么一直待在这里？不去福利院或者……”我不知道怎么说看着他十来岁的脸庞，我只能用心疼表达我的心情。
“姐姐，我没有干那个了。我在福利院的现在，不过我不喜欢老是呆里面，我常在外面走走，说不定我爸妈就来找我了。”
我看着他，他也看着我。但愿吧，我心里想。我不清楚，为什么信息这么发达的年代，无意之间，与谁都可能发生关联，可想竭尽全力找一个人，却怎么也找不到。
如果说，没有那个人贩子，也不会有这样的阿京吧。好的坏的大概都会传染，只希望，这个世界能善良一点。
我帮阿京结了账，扎进了人海之中。
投稿：岁月拾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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