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连续坐在电脑前打了整整24小时的代码后,我痛苦地摸着鼓张得厉害的膀胱。电脑荧屏突然冒出一张惨白的脸,脸的后面是穿着黑色披风的身体,他犹如贞子般缓缓地从屏幕里爬出来。这画面着实惊悚,可奇怪的是我的恐惧一时间竟没有生出来,身体脱离了控制纹丝不动。时间已经静止了。
这家伙动作毫无风度且丝毫不利索地爬出来后,弯腰探身向屏幕里边摸索着什么,良久,一把黑黝黝的镰刀被他提了上来。
“你好,我是死神,你的生命到尽头了,你是……嗯……”死神手忙脚乱地从披风的某个口袋里摸出一个骨质小本子。
“嗯?憋尿憋死的?”
……
……
“念在你对程序员这工作尽职尽责,还死得前无古人后无来者,我决定给你实现一个小小的愿望。”死神大发慈悲,“说吧,你的愿望是什么?”。
三秒钟,九秒钟,十五秒钟……死神呆呆地看着我,等待我的回答,而我仍在时间静止的作用下像木头般一动不动。
他突然一拍额头,“忘记把时间暂停给撤销了……”
压抑的恐惧忽地一涌而出,我本能地向后一缩,发现自己的“身体”穿过了刚刚坐着的座椅。
“我死了?”我惊魂未定。
“对的先生。”
“可你一点都不像死神啊,死神哪有这么颓。”我吐槽。
“呃呃,今天是我上任第一天,请多多包涵哦亲。”
“……”
“说吧,你有什么愿望?帮你达成小小的愿望后我就带你去地狱。”死神挥动着他的长柄大镰刀,幽绿色的光点在上面环绕浮动。
“emmmm,那我能不能回到前三分钟的时间?”
“为什么?”
“我想撒泡尿。”
“不能哦亲。”
思索许久,我激动着说“那我想回到那一天,七年前的年九月十七号……”
死神想了想。“可以,不过你最多只能在那里待一天。”
良子是个长得很好看的女孩、我童年的挚友。那年的九月十七号黄昏放学,本来约好和良子一起回家的,而我却因为要上厕所爽了约。等我再见到她时,她已成为一具冷冰冰的再也不能说话的尸体。这个日期伴随了我十年,它是良子的遭遇不测的日子,也是我童年青涩暗恋的墓碑、所有快乐回忆的终点。自那以后我就对上厕所这事变得特别敏感,要不是很长一段时间憋着不去,要不就是非常频繁地来回跑。如果能让我重来一次,我绝对不会让良子只身陷入险境。
良子……我喃喃道。
(二)
转眼间场景便切换到一个简陋的小学课室里,阳光透过蒙尘的磨砂玻璃窗,教室一片光明。
我穿着脏兮兮的绿色短袖,双手交叠放在木桌上,坐姿端正,胸前还绑着皱巴巴的红领巾,上面打了死结。
习惯性地转头,良子果然坐在在我的右前方。以前梦里的场景现在如实出现在我面前,我不禁鼻子一酸,眼泪刷拉拉掉了下来。
“增澳,你为什么要哭呢?”讲台上老师放下手中的课本。
随着老师的提问,全班同学都齐刷刷向我看过来,包括良子。
我同良子是邻居更是彼此最好的朋友,我们一同玩橡皮绳和弹珠,一同听过周杰伦的七里香,一同在沙滩上埋过一生一世都做好朋友的心愿瓶……然而放学时埋伏在良子回家路上的歹徒却毁了这一切。
周遭的人看着我两道明显的“泪痕”不约而同地笑了起来,良子看见我哭花了的脸噗嗤一声也笑了。
因为小时候不太爱卫生,脸上总是脏兮兮的,一哭自然就成了大花脸。我挠挠头,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
“没事了就继续听课吧。”老师说。
“我有事,老师!”突然我想起了放学后良子即将到来的遭遇,“您放学的时候能不能保护良子回家?”
这下老师也笑了,而同学们笑得更厉害。
“多大的人了啊,还不敢自己回家吗?”
“老师,我可以自己回家!”良子说,脸上有点气呼呼的,说罢还瞪了我一眼。
“那好,大家都默读一下课本第X页……”
(三)
下课铃响后,我立马冲到良子的面前,“我们一起回家吧!”
“好啊,我们走快点,中央台的动画片快要开始了呢,今天有我最喜欢看的猫和老鼠。”良子愉快答应,显然已经忘记了刚刚课堂上的不快。
走出课室没几步,我突然感觉一阵尿急。果然是这天,我想。
“良子啊,能不能等我一下?我去小便。”我拉住良子。
“不能!”
“就等那么一下嘛!”
“不可以!”良子挣脱我拉住她的手,继续脚步轻快地往前走,“再晚点我就要错过猫和老鼠开头了呢,老师不是教导我们要有始~有终吗?”
我没有屎,但是有尿……我默默吐槽。
眼见良子就要离我而去,我赶紧跟上她,此时顾不上拉尿了。
“要不我们换一条路走?就走陈老师走的那条路。”我提议说。
“为什么呀,那条路要绕很远呢,我不干。”良子努嘴。
良子很快又跟我拉开距离,我再次追上去。
“那要不我请你吃冰棍怎么样,就在李家村那个小卖部有台冰箱。”我指指与回家的路偏离的方向。
良子停下来思考了一下,又自顾自地开始走。“少骗我,你根本没钱。”
我一摸口袋,还真是一个子儿都没有。周遭的景物不停地在倒退,这存放了我和良子美好回忆的风景此刻我却没心情去怀旧。
这么一来二去,我们走得离学校已经比较远了。我们俩所在的村比较偏,电视收信号的天线都是要用高高的竹竿支起来才有信号,所以路上没有其他同伴。
急急忙忙的赶路,我愈发忍不住膀胱的一波波冲动,最后实在忍不住,我干脆转身脱掉裤子在路边就地尿了起来。
“啊!你干嘛啊!”良子捂着眼睛跑了。
你不能跑啊,我哭丧说,然后我顶着开闸的“水龙头”追着良子跑了起来。
这下良子跑得更快了,而我也顾不上顺风尿在裤子上。终于,良子还在我视线之内的时候我尿完了。我麻利地提起裤子,再抬头时,良子前面有个男人从附近的小树林中跳了出来。
“小心!”我失声尖叫,夸张地向良子招手示意她过来,同时发了狂一般奔过去。那男人也加快了动作,要上前一把抓住良子。
良子没有意识到她的危险,疑惑地停住脚步回头看我。
“啊!”良子的尖叫让我的心情一下子掉到谷底,歹徒比我离良子近,而且动作更快,先一步到达良子站的地方。
她被那人捂住了嘴巴,并作势要强行抱走。我左右一看,没任何其他路人,可还是大声喊救命。冲向歹徒的过程中我顺手抓上一把沙土。因为良子的剧烈挣扎,歹徒速度变慢了很多,眼看我追上来了,便把良子猛地推倒在地。从裤腰里掏出刀子,冲我来了。
我把手中的沙土拼命向他脸撒去,歹徒虽然有抬起胳膊挡,但还是有些沙尘入了眼。他胡乱地向我挥砍,我在肩膀受了一刀后被他踹到在地。自出生以来我从没受过这种疼痛,眼眶一下子就湿润,可在朦胧中看到匆忙捡石头的良子,我明白无论如何都不能像以往那样在恐惧面前退缩。忍痛向前扑过去,死死抱住那男人的小腿,本想把他撂倒的,却低估了敌我的力量差距。我的背部挨了一刀,两刀……
土路上的烟尘高高扬起,碰到我的汗水后凝结,明明炙热的中午太阳早已过去了,我却感到全身无比滚热,耳边仿佛有无数个知了在鸣叫。意识逐渐模糊……
醒来的时候第一眼看到的是良子逆着九月夕阳的头发,金黄金黄的像玻璃橱窗里的洋娃娃,然后是良子哭泣的小脸,泪光似乎吸收了所有光线……
……
“你的尿臊好熏。”我听见她一边抹眼泪一边说。
(四)
“你成功了。”死神对我说,“你悔恨的那天现在变成了你成为英雄的那天。”
我还没有从刚刚良子逆光面对我的情景缓冲过来,满脸惆怅,“结果怎么样了?”
“有路过的大人听到了你的呼救,赶过来吓跑了歹徒。”死神擦拭着他的镰刀,“你的好朋友,良子没有受伤,更没有受到那男子的猥亵,倒是你,送到医院后缝了几十针,不过没有死。”
“是吗……”我满足地笑了起来。
……
……
后记:
甲:你看,你看,那个整天幻想的男同学又去上厕所了,今天是第八次了,他怎么这么多尿啊?
乙:他上厕所一般不拉尿的。
甲:那他上厕所干嘛?
乙:谁知道呢。
丙:我知道,我知道。
丙悄悄凑过来说,听说他有次因为尿急没有同他的朋友一起回家,然后他那朋友就在回家的路上被个疯子惨杀了。他一直没能从里边走出来,因为这件事慢慢地就变得精神失常,整天都想往厕所里跑了。
甲乙哗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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