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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起听歌看北回归线，表达欲搁浅数十日，出埃及过红海，大口吞没目光所及。

人都有过冬之心，雨是杀戮，雪是情债，胯下长出寸骨，“那真是黄金般的日子，我连一个朋友也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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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时常会有这种感觉。或者说，「我该走了」这四个字常常会忽然出现在我的脑海里。

当时的我可能只是行色匆匆地走在上班的路上，可能是在满心欢愉地读一本还不错的书，可能在不忙的下午眯着眼睛小口喝着外卖咖啡，也可能是在陪着孩子满地摸爬滚打做游戏。「我该走了」，这样的想法和场景总是不搭，但它就是会固执地高频率出现。

该走了，去哪里？

我的父母孩子在这里，我的笔记本和满架子的书也在这里，我要去哪里？此间少年看上去前程似锦，却经常觉得自己无路可走。

我曾不解一个人的抗压能力该有多大，才会眼里明明写满了失望，却还未停下手中的事。后来发现，这是每一个人的常态。

前段时间，有一天夜里我成忽然给我发了一张图片，上面写着「什么叫懂事崩」。什么叫懂事崩？就是说啊，人到了一定的年龄，连崩溃都得做到懂进退，知礼节。崩溃必须安排好时间，必须挑选好场所，必须研究好性价比，既不能打扰别人，还不能影响工作，小心翼翼地发泄，精打细算地缓解，并在最短时间内恢复正常。

「懂事崩」是一项难度系数极高的技术活。

这话放在以前，起码十年前，我是不信的。那时候天高云淡，北地的松柏翠微和我无关，南飞雁能否过千山和我也无关。我每天思考的都是读书和前程。或者直白点说，我每天做的是，学成文武艺，货与帝王家。毕竟从很早之前，我就已经为我的一生，做好了规划，余下的只是认真践行。

但是现在，我忽然就相信了。大抵还是年纪到了。

就像刚刚出山的令狐冲，武艺超群，风流倜傥，想的只是行侠仗义，不辜负师父师娘，还有就是喝酒和结交各路豪杰，他怎么能想到有一天青梅竹马的小师妹会弃他而去，六猴会死得不明不白，自己会被诬陷被千夫所指，也想不到最敬爱的师父岳不群是个彻头彻尾的伪君子，可能他最想不到的还是，自己会身不由己地爱上所谓的魔教妖女任盈盈。

其实在故事的中场，令狐冲就懂得了。懂了归懂了，接受也接受了，他只是很多事情不愿意相信。他是善良，但是并不愚钝。他不愿意相信故人心为何如此善变，多年情分，掺杂过异样的目的后，很快面目全非。所以直到最后那段和岳不群对决的时候，他还在手下留情，以全曾经的师徒缘分。奈何岳不群心魔已生，奄奄一息还在背后偷袭。

我一直觉得，最后令狐冲咬牙含泪钉在岳不群心口的那把剑，不仅保护了他此生最爱的人，也给了他自己一个解脱和交代。此间事了，一了百了。

令狐冲是君子。但是君子是做什么用的？就是用来诬陷和伤害的，就是用来试探人性底线的，就是用来竖起标杆，却极少有人想要抵达，只是被半路的人诟病和嘲笑的。到最后每一个试图做君子的人，哪一个不是血泪斑斑？

令狐冲是这样，乔峰是这样，袁承志是这样，杨过也是这样。韦小宝和张无忌倒不是，他俩一个出身于青楼，以小混混自居，独辟蹊径，喜用下三路招数，虽然重情重义但不是人间大道，一个三心二意到处留情，见女人流泪就摇摆不定，心性软弱，当得起好人之称，但绝算不上君子。所以最后一个坐拥钱权，搂七女大被同眠，一个还能和赵敏潇洒隐居，并被周芷若小昭蛛儿三人日夜思念。

劣币驱逐良币，劣禽驱逐良禽。这是市场规律，但是我不认。君子光风霁月，为世人抱柴薪，添篝火，不该受恁多苦楚。

君子不器，君子贵重。君子高风，君子守节。君子大雅，君子如玉。君子清傲，君子谦谦。君子无争，君子坦荡。君子敏事慎言，君子不言而信。君子和而不同，君子自强不息。对了，君子还有成人之美。

这是乔叶在《让自己有光》里，写到焦作的君子瓷时的一段话。我受用至今。

我没想过这一生会有多么大的成就，天资所限，后天又不甚了了，我的目标就是，像乔叶的另一句话说的那样，不在任何事物面前失去自我，不在任何事物——亲情、伦理、教条、掌声、他人的目光以及爱情面前失去独立思考的能力，这就是我理解的写作的自由。也是我有根，并且爱着这根的力量之源。

哪怕人与书俱老，哪怕这黄金一般的日子里，一个同路人也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