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起前几天凌晨三点多，我还拿着手机看小说，又在《奇洛李维斯回信》的段落里睡着了。醒来时，枕边还留着屏幕的微光，像一小片不肯熄灭的银河。我蜷在被窝里，把那段话读了又读——“暗恋，真是一件美好的事”。心里忽然柔软得一塌糊涂，像有人悄悄往里面塞了一团云。
我想起十八岁的自己。那年教室窗外有一棵巨大的香樟，阳光穿过叶子落在课桌上，像一枚枚跳动的金币。而他坐在斜前方，背脊挺直，耳廓被照得几乎透明。我总是假装在写英语作业，其实用铅笔在草稿纸上描他的轮廓：后颈的弧度、校服领口露出的锁骨、握笔时微微凸起的指节。那些线条被我擦了又画，画了又擦，最后留下一地碎屑，像一场无人知晓的雪。
后来我鼓起勇气，把一张折成小船的纸条塞进他的练习册。纸上只有七个字：“今天天气真好，对吗？”第二天他没提纸条的事，也没拒绝，只在课间转头问我：“要一起去小卖部吗？”我点头，心跳得像是打翻了一整盒玻璃珠。
我们并肩走过长长的走廊，阳光把我们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那一刻我忽然明白，暗恋最动人的部分从来不是回应，而是它让平凡的日子有了发光的理由。
就像小说里说的，奇洛李维斯或许永远不会回信，但写信的人依然在信纸上种满了玫瑰。
那些玫瑰开在没有地址的春风里，香气穿越太平洋，落在我们偷偷上扬的嘴角。现在的我早已过了把喜欢写在纸条上的年纪，却仍会为了便利店新来的店员多给的找零而心动——他笑着递给我硬币时，左手腕上有一颗小小的痣，像不小心滴落的墨水。
原来暗恋不是一场等待宣判的悬案，而是自己给自己放的一场烟火。它让地铁里陌生男孩的耳机线变得浪漫，让蛋糕店橱窗反射的自己的影子变得可爱。它让我们在学会“得到”之前，先学会了“欣赏”——原来喜欢一个人时，连他打翻水杯时慌张的样子，都能成为记忆里反复播放的慢镜头。
所以啊，如果你此刻正悄悄把谁的名字写在日记本最后一页，不必急着让它见光。就让这份喜欢像未拆的巧克力，在口袋里慢慢融化。
等某天你走过同样开满香樟的街道，会发现那些曾让你辗转反侧的悸动，早已在时光里酿成了蜜，结了果实。
而你会带着这罐蜜，继续去爱具体的生活——爱早晨地铁里刚好有座位的幸运，爱雨天共用一把伞时肩膀相触的温度，爱深夜便利店关东煮升腾的热气。至于那个人？他早已成为你瞳孔里的星光，不需要回应，就已经照亮过一段路。
就像我至今记得那年小卖部门口，他举着两支雪糕问我“草莓味还是巧克力呢”，而我望着他睫毛上跳跃的光斑，突然懂得了小说里那句话：暗恋真是一件美好的事。它让当时胆怯的我，敢在心里悄悄对世界说——看啊，我也是有秘密宝藏的人，我那懵懂的青春因他绚烂。
陈挽十七年前没得到的鲜花和掌声，赵声阁后来都给了他一个人。
于是，我买了这本书，又读了一遍纸质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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