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车

这是深夜的武汉，郊区，在铁路旁。

"呜~呜呜~"只听得火车的声响，在我眼前似乎看见了一列正缓慢行驶进站的火车，又或许刚开出站台。我想起了回家的旅途。

夜里并不很安静，也许是人声少了，就没有了吵杂之感，树还在微风中沐浴着月光摇曳着。夏天是昆虫的节日，青蛙终于可以在夜里主唱，其他昆虫发出各种声响配合着，听久了倒像是自己的在鸣叫，一阵阵像是电波传导。火车声没有停歇，一阵接一阵，一列又一列，感觉自己正坐在火车里要回家了。我家离武汉有挺远的路程，所以我一般选择做卧铺，睡一觉就到家门口了。常有人问我为啥不坐高铁呢，上午出发，下午就到了，多方便啊，我习惯以价格便宜来回答。后来等我真正坐上火车体验过后才发现，不仅是便宜，还是方便。我可以闭上眼睛睡到终点站就到达目的地，就是只睡了一觉，又回到故乡的感觉。路上没有太多烦恼，就想哄孩子一样告诉自己只要睡醒了，我就回到家了，于是每一次的美梦也就能成真了。

记得第一次离家远行，车站很旧，母亲被拦在安检门外，她默默看着我走进去，安检，拿行李，找到座位，绕后打来电话问我，东西都带齐了没，出门多留个心眼儿。我一个人胆怯地坐在位置上，拿着手机看，不敢插耳机，怕错过火车的进站，于是看也不踏实，经常抬头望着远处又一群人进站检票了。上了火车，放完行李，一切就只等天亮了，睡一觉，就忘记了要离开的事，悲伤也就不长了，于是我也爱上了卧铺，爱上了独自坐上夜的火车去往黎明的别处。没有想到，当年的决定，造就了如今来去匆匆的奔波。

这时候火车哄哄地响，应该是在行驶中了，没有笛声了，像是有冲破云霄的速度，是飞机掠过头顶的声音。有几只狗还在吠叫，很是凶狠的感觉，记得家乡的村子里晚上也是处处有狗叫，任何风吹草动都逃不过看守卫士――狗的耳朵。夜已深了，窗外高楼林立，只有零星几个小窗还亮着，如同那天空稀疏的星星一般。不知道还有多久我才能到家，不知道多久我会再次坐上火车去往另一个地方。

过去我总在幻想，火车，我一定要坐坐，而且要坐熟它，想回家一样的熟悉。我想坐火车从家出发，去往中国每一个角落，至少得离开我住的地方，去外面的世界看看春夏秋冬。于是我现在可以算实现了自己的愿望，看过了其他地方的四时风物，也把每一次上火车都变成了回家，但是我的故乡也从此没有了春秋，只有冬夏。看着火车一圈圈压在铁轨上，只希望出发的火车可以慢一点。

火车其时很快，转眼间，我已在火车上度过八十多小时了，每一次都是从中国长江到中国东部的跋涉，几万公里的路程。火车也很慢，慢到两年来，我只敢寒暑假回家，因为路上的时间实在耗费太多。

一列又一列火车从我的身边经过，送走一群又一群别离的人，愿生活都将善待我们，家乡也不只是一张车票，一个火车站。

一声长鸣，又，有火车进站了。（2018.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