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照片 文/吱夏
01
前方是片白茫茫的迷雾，一条铁轨孤独的延生至尽头，铁轨四周杂草丛生，旁边是一片阴森的树林。
我小心翼翼的沿着铁轨旁边的小路走，记忆中经常是下雨天，穿着厚厚雨靴，走在泥泞不堪的路上，雨靴走到地里，粘上了很多泥巴，去学校的路越走越重，伴着清晨还未散落的月亮。
那时候我只有一个朋友，我和燕子是青梅竹马，从小是邻居，上下学经常在一起走。
有一天下午放学，我是当天的值日生，打扫完教室已经很晚了，关上教室的门，探头一看，果然，她在走廊等着我。
深秋的夜来的这样快，天边的云已经暗沉下去，出现了几颗寥落的星星，路上刮着簌簌寒风。
很快，我们走到了铁轨那里，下午七点，已经没有一个人，轨道四周显得太安静，她停住步伐，犹豫的看着我，我疑问的看了看她
“听说，这几天林子里面不太安静。”
她抿了抿嘴，继续说到“你还记得我们在树林看到的布娃娃吗”
那是两天前的中午，树林旁边挤着很多人，有不少大人和学生谈论着什么。
我们凑热闹上去看，发现地上躺着一个布娃娃，它很陈旧，似乎用过很多年了，背部不知被谁用小刀撕开，上面有些红色的液体。当时我胃里有些不舒服，拉着她就回家了。
“我听我妈说的，最近让我少走这条路，好像有人挖了小孩的内脏去市场里卖……我好害怕”
“怎么办，我们要不去绕远路吧”
被她说的我也有些犹豫，这里晚上确实不安全，这时候我看到了不远处的灯光。
“我们快点走吧，走到前面那里，有灯的地方就好了”
于是我们心照不宣的加快了步伐，周围安静的能听到呼吸声。
快走到铁轨的转弯处时，突然出现一个男人，挡在我们眼前。他穿着黑色的大衣，衣服很长，垂到膝盖下面，看不清面容，大约三十年纪。
我们正惊疑不定时，他开口说话了“小姑娘，问一下，古城路怎么走？”
燕子怯怯的说“不知道，我们这里没有这条路”
我很害怕，想起了那个布娃娃的传说，拉着她的手就要走。
哪里想到穿大衣的男人这时候突然伸出双手挡住了我们，我们吓了一大跳，不知道他什么时候解开衣服扣子的，他居然没有穿衣服。
燕子还在那里站着一动不动，我拽了她一把迅速逃走了。
我们跑的很快，几乎是一口气跑到了小镇上，假装去商店买东西，瞟了一眼后面，他没有跟上来。
我和燕子惊惧不定的大哭起来，商店老板娘莫名的看着我们。
等回到家，我跟爸妈说起这件事，他们居然都不相信，以为是小孩胡编乱造的。
我发了誓，讲了三四遍也没有人理我，后来我再也没有走过铁轨旁的小路。
我和燕子的关系更好了，我们都认定对方是自己最亲密的朋友，因为我们有了一个共同的秘密。
02
那年冬天我们隐形不离的在一起，过年的时候燕子爸爸给她买了一条狗，她给它取名叫点点。
点点很小，全身的绒毛是白色的，燕子给它买了一个古铜色的铃铛，那个假期我每天都去她家玩。
元宵节的时候最是热闹，我和燕子一起去街上看灯会，还有扭秧歌的，点点穿着红棉袄跟在我们后面。
广场上人潮涌动，有狮头舞面，有唢呐锣鼓，还有舞着红色长龙的，沸沸扬扬的，燕给我指着桥上的牛郎织女，她大喊着什么。
“燕子，你说什么？”
“我说，明年我们还带着点点来玩吧。真希望小镇永远这么热闹。”
我看着她灵动的大眼睛，点点头。
然而我没有给她说，这是我在这个小镇过的最后一个冬天，我不想让她知道。
上初中时，我转学去了一家很远的学校，偶尔过年的时候才能见上面，我和燕子就这样渐渐的没了联系。
03
时光荏苒，等到再次听到她消息时，我已经在外地上大学。
妈妈在电话里絮叨着，燕子上到初中就不念书了，大姐结婚，她带了一个高高瘦瘦的男孩去参加的婚礼，两个人感情很好。
大二的时候回了一趟家，我妈突然告诉我，燕子得了肿瘤。
“她妈妈带她去了很多医院啊，北京都去过了，没看好，又回来了”
“回来做了手术，肿瘤又转移到眼睛上了，去医院做肿瘤切割，保住了命，可是失明了啊”
我听后如晴天霹雳，呆立良久，回过神来
“她男朋友呢？”
“第一次肿瘤出现还陪着她去了北京，后来回来，就和她断了联系……”
我不知道该说什么，此时燕子才20岁，两眼无神的望着窗外，我突然想到那一年冬天的小镇，我，燕子，点点，白色的一团绒毛跟在我们身后，脖子上的铃铛响的清脆。
可是再也没有了那年的冬天。
我不敢想像那个没有了眼睛，世界一片漆黑的燕子，命运何其残忍，眼前已经模糊成一片。
我妈问我，我有燕子妈的微信，你要不要联系她。
"妈，算了吧。"
见了，说些什么呢？多少安慰都是无力，多少勉励都是苍白。
那个曾经一起捉蜻蜓，堆城堡，一起跳舞，一起疯跑的姑娘，正是因为曾看到过她最美的样子，才不敢去见她。
我不愿看到这场突如其来的悲剧。
一个很平常的午后，我妈拿着朋友圈的视频，说，她的哥哥结婚了。
我侧头看了一眼，一下就看到了她。
胖了些，身体臃肿，脸部似乎有写浮肿，戴着黑色眼镜，微笑着面对台上说着誓词的哥哥。
不知为什么，我突然觉得这可能是我最后一次看到她了，我们的缘分尽了。
后来一次梦见她，在一片寂静的大雾里，她向我走来，如同我第一次见到她，穿着红色裙子的女孩，有着明亮的眼睛和明媚的笑容。
那天醒来以后，发了一会儿呆。
我感觉我再也没有童年了，就像她的眼睛再也看不到星星一样。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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