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么多人，我只能凶父亲

那么多人，我只能凶父亲

文 郭春

那天，公司里将有一位重要客户来参观，所以老板开着车来得特别早，可外面卖面包的，卖炒粉的，卖茶叶蛋的，卖水饺和八宝粥的……一个个挤在厂门外，排得满满的，挡住了进厂的路，尽管老板把汽车喇叭按得惊天动地地响，可依然没有人理他。 你是公司的保安队长，当时你正在门卫室值班，你眼尖，很快地看见了老板的车和一脸不高兴的老板。你马上跑了过去…… 好不容易劝开了一些小贩，给老板让出了一条路。老板这才把车开了进来。 你嘘了一口气，正要往回走。老板叫住了你，用非常严厉而不容商量的口吻对你说：“给你二十分钟时间，把他们全部赶走！” 你有些为难：“外面不是我们的地盘……要不给城管或交警打个电话？” 老板一下子黑下了脸，大着嗓门吼着：“城管、交警会管这些鸟事？今天赶不走他们，你自己给我滚蛋，花钱养你们这些人，难道养的是一群废物？” 你呆在那儿，一脸木然，不知所措。老板的话像扔过来的一枚定时炸弹，压在心里，随时都会爆炸。老板是认真的，他的话不是儿戏。 想了想，你犹豫了好久，但最后还是用对讲机唤来了公司其他保安。你说：“今天任务艰巨，就是赶走门外那些小贩！” 这周围就你们公司最大，人最多……也因此而吸引来了小贩们，他们看中了这一块地的商机，每到上、下班时间，公司门外简直就是一个小集市…… 你重复着说：“今天我们只有两个选择，要么把他们赶走，要么我们自己走！” 你们心里都非常清楚，你们没有高学历，你们也没有一项特别的技能，可你们要生活，要养家糊口……得到一份称心如意的工作确实不易，所以你们都很珍惜，没有人轻易地说放弃。 于是你带队，手里拿着公司为你们配置的警棍…… 对那些小贩，首先你们是好心地劝说，可你们的话成了他们的耳边风，他们对你们的劝说无动于终，嗤之以鼻。 无计可施，于是你想不硬点不行了。 你径直走到一位老头面前。老头正推着三轮车在那卖烤红薯。你一把推翻了老头的三轮车，烤好的红薯散满了一地…… 其他几位保安见你出了头，一个个挥舞着警棍，也恶狠狠地，装作要动手打人的样子…… 杀鸡儆猴这一招还真管用，其他小贩们骂骂咧咧的，一个个推着车，收着摊，陆陆续续地离去…… 你是我朋友，那天你的举动是让我担心的，我担心事后老头会叫人对你进行报复，这种事情我们不是没见过，而是身边时有发生…… 那天下了班，你心里似乎很难过，而迟迟不愿回去。 于是我安慰着你说：“没事的，这段时间尽量少出门，日子长了，就什么都过去了，人活在世上，谁都不易，相互之间会理解的……” 你却对我说那老头是你父亲，家里经济困难，母亲常年生病，家里的经济来源主要靠你，为了贴补家用，父亲才出门卖起了烤红薯…… 你说：“那么多人，我谁都不敢凶，我只能凶我父亲……” 听了你的话，我哑口无言。 对父亲那样，你心生愧疚，你觉得无脸回家面对父母。 我让你给家里打个电话，除了这，我也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接电话的是你妈。 你问：“妈，爸好吗？” 你妈说：“爸好，正在修三轮车……你早点回家吃饭吧。” 放下电话，你扎进我怀里，痛哭失声。 那一刻，我也想哭，痛痛快快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