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个月以前,滴滴乐清女孩出事的时候,我在网上看到了一条评论,他说“最让我觉得寒心的是,女孩子打扮的漂漂亮亮,觉得外面的世界五彩斑斓可爱有趣的时候,有一群人站在黑暗里,想着怎么毁了她。”
或许这句话,对于房思琪,也是适用的。

《房思琪的初恋乐园》是我几个月以前看的书,看的时候我就知道我会写点什么,只是我没想到我竟然拖了那么久。
我已经忘了我是从谁的口中知道的这个悲伤的故事
他说“这个年轻漂亮的女孩写完这本书自杀了”
他说“这本书是她的自传体小说,真人真事写的”
他说“我看完之后压抑了好久”
他说“这是一个女孩子长期被她的老师性侵的故事”
他断断续续的讲,我听着,沉默着,从他只言片语的描述中我拼凑出来了一个完整的故事。
《房思琪的初恋乐园》是作者林奕含根据自身经历创作的长篇小说,讲述了美丽的文学少女房思琪被补习班老师李国华长期性侵,最终精神崩溃的故事,写完本书后不久,作者林奕含在家中自杀,此书涉及性侵及家暴两个社会现象。
小说的主要人物有五个:
房思琪:13岁的少女,热爱文学,长相美丽,被老师长期性侵的对象
刘怡婷:房思琪的好朋友,灵魂双胞胎
李国华:补习班老师,也就是性侵房思琪的人
许伊纹:被家暴的对象,美丽温柔,热爱文学,为了婚姻放弃了自己的博士学业
钱一维:伊纹的老公,一喝酒就家暴,虽然他爱她
李国华,“深目蛾眉,状如愁胡,既文既博,亦玄亦史”,这样的气质加上国文老师的身份使他成为了热爱文学的思琪和怡婷在这座高档小区里最崇拜的人。
他的年龄和阅历让他拥有一双精明的眼睛,他看透了人,尤其是思琪这样的人。他看透了她们的美丽和自尊,对待小女生,多年的经验使他早已驾轻就熟,知道怎么使她们心服口服。
李国华在思考,数了几个女生,他发现奸污一个崇拜你的小女生是让她离不开他最快的途径,而且她愈黏甩了她愈痛,他喜欢在一个女生面前练习对未来下一个女生的甜言蜜语,这种永生感很美,而且有一种环保的感觉。
他对这个社会的规则也了如指掌
他发现社会对性的禁忌感太方便了,强暴一个女生,全世界都觉得是她自己的错,连她都觉得是自己的错

既然那些女生好对付,社会也不会谴责他,那么,他还等什么呢?
于是,他用《长歌行》的浪漫,用中华上下五千年的渊博来迷惑她们。
他,开始了他的征程。
他说“这是老师爱你的方式,你懂吗?你是读过书的人,应该知道美丽是不属于它自己的。你那么美,但总也不可能属于全部的人,那只好属于我了。你知道吗?你是我的。你喜欢老师,老师喜欢你,我们没有做不对的事,这是两个互相喜欢的人能做的最极致的事……你是教师节最好的礼物。”
他说“我只是想找有灵性的女生说说话”
他说“爱情于我,是怀才不遇”
他说“我是睡美人,是你吻醒它们的”
他说“你是我的宝贝,我的红粉知己,我的小女人,我的女朋友,你是我这辈子最爱的人”
…………
慢慢的,思琪发现没有退路的时候,她开始逼着自己去爱李国华。
反正我们原来就说爱老师,你爱的人要对你做什么都可以,不是吗?
她彻底绝望是什么时候呢?
是她有一次问李国华“你最喜欢我什么?”
他回答“娇喘微微”。
这四个字,彻底击垮了房思琪。
“娇喘微微”可是红楼梦里形容黛玉初登场的句子,她几乎要哭了。
她问他“红楼梦对老师来说就是这样吗?”
他毫不迟疑,“红楼梦,楚辞,史记,庄子,一切对我来说都是这四个字。”
这可是她最爱的文学啊!从此,她连欺骗自己“我爱老师”都做不到了。
在我看书之前,脑海中有一个疑问,房思琪一个中学生,已经具有了反抗意识,为什么她不向父母寻求帮助?为什么她选择沉默?为什么不让其他人来解救她?看完后,我知道了。将房思琪推向深渊的,一只手是李国华,而另一只手,就是她父母。
向父母寻求帮助?她试过的
在饭桌上,她用面包涂奶油的口气对妈妈说:“我们的家教好像什么都有,就是没有性教育。”妈妈诧异地看着她,回答:“什么性教育?性教育是给那些需要性的人。所谓教育不就是这样吗?”
思琪一时间明白了,在这个故事中父母将永远缺席,他们旷课了,却自以为是还没开学。
思琪还跟妈妈提过一次:“听说学校有个同学跟老师在一起。”“这么小就这么骚。”妈妈脱口而出。这似乎是大人的“常识”,被“奸”的女人必然“骚”。
从此,她选择了闭嘴,永远的闭嘴。

这是父母,那么社会呢?
李国华当然不止房思琪一个猎物。
郭晓奇,一个高三女生,晓奇向父母述说
爸爸说“你以为做了这种事你以后还嫁的出去吗?”
妈妈说“你跑去伤害别人的家庭,我们没你这种女儿”
晓奇性子烈,不愿意放弃,她想,我要把它揭发出来,网络那么发达,网友会帮我的。
于是,她把自己的遭遇发到了网上,论坛每天有五十万人浏览,而网友的回复与她想象的不同。
“所以你拿了他多少钱”
“当补习班老师真爽”
“第三者去死”
“还不是被插的爽歪歪”
“最可怜的是师母”
…………
每看一句话,她就像被割了一刀,我的晓奇,她高估网民这个群体的素质了。
她本以为抓住了一根稻草,却没想到掉入了更深的深渊。

所以,我们的父母,我们的社会,是不是该反思一下你们的性教育了?
张爱玲的《第二炉香》里,愫细“纯洁的像一张白纸”,婚后的她只允许老公罗杰每天吻她一次,当罗杰展露出正常需求时,她仓皇而逃,向全世界宣扬罗杰的变态行为。最终,作为大学教师的罗杰,受不了舆论的压力自杀而死。
当然,现在不可能再有像愫细般“纯洁”的女孩,网络、小说、电影会早早的教给小孩子什么是“性”,在你以为你孩子什么都不懂时或许她已经懂得太多了。
然而她们的“懂”是真的“懂”吗?
不是的。
网络上朦朦胧胧的图片、电影里半推半就的场景能给她们正确的教育吗?
也不是的。
只是让他们对性感到好奇而已,可是,好奇过后呢?没有父母正确的引导教育,他们会不会因为好奇而做出什么错事?这几年,类似新闻并不少。
“旷课了,却自以为还没开学”的不仅仅是房思琪的父母,还有整个社会。

不管是微读还是知乎,都有人和我说“这本书太压抑了,我看不完”“太直白了,看不下去”,我是个很奇怪的人,生活中胆子比较小,但心理承受力却很强,所以我直接看完了,的确压抑。
林奕含本人很喜欢张爱玲,小说也颇有张爱玲风格。骇丽诡艳的文风、奇妙绝伦的比喻、冷静又细腻的描写、带有刻骨凉意的悲伤、无情的刻画人性的凉薄、无形中把周遭讽刺了个遍、决无歇斯底里的质问与怒吼。
蒋方舟说她震撼于她的冷静。那种冷静,是作者反复用难以启齿的耻辱,难以承受的痛试炼自己的内心,终于对痛苦到了麻木的程度,再平静的讲出自己的故事。这种冷静和张爱玲是一样的,她们笔下的人物,都是另一个她们自己。在看《心经》时,我总觉得聂传庆就是张爱玲本人,有一段写聂传庆绝望的描写
他就让两只手夹在箱子里,被箱子盖紧紧压着。头垂着,颈骨仿佛折断了似的。蓝夹袍的领子竖着,太阳光暖烘烘的从领圈里一直晒进去,晒到颈窝里,可是他有一种奇异的感觉,好像天快黑了——已经黑了。他一人守在窗子跟前,他心里的天也跟着黑下去。
我当时在这段话旁边写道“没有经历过的人写不出这样的绝望哀愁,没有经历过的人看不懂这样的绝望哀愁”。
这句话于林奕含,也是适用的。
李银河说林奕含是一个天才小说家,如果不是过早的香消玉殒,她或许,能带给我们更多的佳作吧。
林奕含,她,真的好美,好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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