泥瓦匠的微笑

题记：沉浸且怡然自得，专注当下的生活，无知也是一种幸福。

你见过泥瓦匠的微笑吗？我见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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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知也是一种幸福

五一从异地回家，正逢家里装修，我见到了两个泥瓦匠。

在中国N线的小城市和乡村里，还保留这样的传统，盖房子、装修及其他零碎的活大多不会请建筑公司，而是会找十里八村的泥瓦匠们。泥瓦匠们会接私活儿，这些私活儿没有契约，也没有施工标准，都是主人家里有需要装修、需要堆砌的工程，就会直接找到他们，干完了主人付工钱。私活儿一般比较廉价，也没有条条框框的限制，泥瓦匠们自由发挥，主人要求也不苛刻，这是一种纯粹的口头契约，工钱一般都是按日结，主人家除了日结工钱，还要一天三餐管他们饭。

父亲一直以来没什么特别的讲究，对所有人也都一视同仁，我们一家子就和他们俩在同一张一桌子吃饭。

父亲让我喊他们俩儿叔，一个叫赵叔，一个叫王叔。王叔五十多岁，赵叔六十多岁。

我从大城市回来，他们很愿意和我聊天，聊外面的世界，聊我所在的城市，他们也渴望外面的世界。

他们问我的工作是做什么的？

他们问我的收入怎么样？

他们问我所在城市什么样？

……

他们对我的生活状态好奇，眼里也充满了羡慕，动情处，王叔感慨一句：我那不争气的儿子呀，上学的时候总是逃课，现在只能在家里种地。

游离于城市间的我，尽管有一份体面的工作，不曾放弃自己的理想，也不愿甘于现状，但迄今为止或许并不是他们心里认为的光鲜华丽。

赵叔喜欢聊他家里的地，聊他家里的猪，聊他最近接的活儿，聊他的手艺。他聊他的手艺，并不是自吹自擂，净是些朴素的话。

他们能喝点酒，喝很烈的散装白酒。

他们能抽点烟，抽很烈的散搓卷烟。

我在饭桌上的大多数时间都是沉默的，除了他们问我答，父亲象征性的应和。

我未曾生活在他们的世界里，我也没经历过他们的生活。我不懂该如何和他们聊天，我本是一个话特别多的人，但在他们面前，我对生活中的感悟显得如此浅薄无知。

我只能静静的看着他们，看他们被岁月洗礼过的褶皱的脸，看他们蓬松脏乱的头发，看他们沾满沙土的衣服，看他们布满伤痕和老茧的双手。

他们用沾满石灰和水泥的手拿起酒杯，拿起筷子，拿起肉，拿起馒头。

当沾满石灰的手触摸的食物，他们的眼里没有任何的嫌弃，当食物送到嘴里那一刻，我能看到他们脸上的微笑，感受到他们心里的满足。

那一刻，我的内心被深深触动。这也许就是无知的幸福和特别地满足感！

相比于我所生活的圈子和世界，他们的生活艰辛、工作劳苦，他们的世界简单无知。

在干完活后，用沾满水泥和石灰的手，吃上一顿简单的家常便饭，就会感到满足和幸福。

在家里的工程快要完工的时候，他们看着自己的作品，很满意，满意的咧开了嘴，点了点头。他们是纯粹的手艺人，靠自己双手辛勤劳作的手艺人，他们的身上也有极致的匠人精神，一砖一瓦一手艺，一生一世一匠人。

你的世界，真的高贵吗？

上一次，我见到另一个老泥瓦匠的微笑，他的微笑是尴尬的。

事情的经过是这样的，我到大学城周围一家农家小饭馆吃饭，正值中午下班时间，饭馆里座无虚席。我旁边的桌子坐了一对年轻小情侣。这时走进来一个老泥瓦匠。他同样衣着阑珊，头发蓬乱，同样是沾满水泥和石灰的手。

他点完餐后，环视了诺大的饭馆，只有那对年轻小情侣的对面有一个空位，他不好意思的硬着头皮坐到那个位置，小情侣的脸色立马变了，眼神儿中充满了鄙夷，他们将自己的饭菜尽量往挨着自己的桌子边缘靠，边移边作用手捂鼻子的动作。看到这一幕，老泥瓦匠瞬间明白了什么，他咧开嘴，尴尬的朝他们笑了笑，点了点头，然后端着自己的饭菜，走到了小饭馆的外面，靠着墙壁蹲下。

临行前，我和父亲聊天，我问：我们家怎么雇这么大岁数的人上来干活，不怕出点什么事？

父亲说：“能有什么事，他们也是闲不住的人，不要小看这些老人，他们干活细致、认真、手艺好，再说现在的小年轻儿哪有能做这个的！”

是呀，小年轻儿有几个能做这个的。这注定是一个会被遗忘的职业，他们也注定是一群被遗忘的人，他们也一直默默无闻。

我看到了他们的幸福和满足，也许他们曾经有过梦想，也许慢慢地向生活妥协，也许真的是越无知越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