求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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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澎湖湾，你什么打算？”

外号“榜二哥”的李杰利全神贯注地刷着“王者荣耀”，游戏的声音低沉而压抑。嘴上斜叼的那根“黄鹤楼”香烟，已经燃烧过半。筒状的烟灰完好地挂在不时闪烁的香烟上，颤颤巍巍的，就是掉不下来，在他问出这话后又弯下2毫米。看得人胆战心惊的。

“我能有什么打算，听家里的，考研。” 旁边外号“澎湖湾”的彭湖听到李杰利的话，用一副生无可恋的口气回着，从资料垛里钻了出来，瞟了他一眼，声音瞬间尖了起来，“把你臭脚放下，一股咸鱼味！”

“臭吗？”烟灰随着话音又垂下3毫米，角度已经超过45°。李杰利依然面无表情地说，“昨天才换的啊。”

“袜子是昨天换的，问题是你这袜子一个月没洗了，来来回回换了十几次！”对面的唐铸没好气地朝着李杰利吼道，估计也给熏得够呛。

“嘿嘿，”这回李杰利抽动了下，不好意思地干笑起来，“我——”

“靠！我靠！我靠靠靠！”

长长的烟灰筒终于断了，坠落在李杰利胸膛上，散开。刹那间，李杰利就像给马蜂蛰了似的，身体从床上弹起，跌在宿舍地板上，双脚不停地狂蹬，左手慌乱地摸着胸前，拿着手机的右手也跟着左手拍打着胸膛，发出“砰砰”声。嘴上那小半截残余的烟头在他的呼吼声中，带着闪烁的火星奇迹般地飞向旁边的彭湖，划了一道弧光，准确地落在他的桌子上！彭湖像第二片多米诺骨牌，“啊”地一声延续了李杰利的惊慌，拼命往后拱，撞倒了座椅，双手猛扫桌面上的烟头和火花，叠着的书堆，亮着的台灯，杂乱的薯片袋、本子和笔筒，没盖盖子的可乐瓶......在彭湖的手下瞬间飞舞：书跳起又跌落，本子扬开又合拢，薯片洋洋洒洒，笔筒“咣当”地翻滚，笔散在桌上，倾倒的可乐瓶涌出的可乐带着泡沫泼满了台面，浇灭了那可怜的半截烟头，可乐滴从书桌上一点一点地滴落在白色地砖上，追逐着那些仅存的火星......

唐铸目瞪口呆地看着一片狼藉，满地苍夷的宿舍。他怔住了。

蜷缩在门口那张床上的秦伟立，刚刚翻了一页书，近在咫尺的惊涛骇浪仿佛跟他一点关系都没有。

H大学商学院四年级的宿舍里，家里有矿的李杰利，本市的唐铸，外市的彭湖，还有偏远山区的秦伟立，都面临着毕业后的抉择。

不到一年，这个时间就像一个死囚犯的刑期，一天一天在逼近。

今年又是一个史上最多求职者的毕业季。恐怕明年他们几个毕业的时候，将更会是“史上最多”。近十年来，年年都在刷新“史上最多”的记录。耳朵都听得出油了。

耳朵出不出油，兴许还有例外。比如李杰利，他家是开口罩厂的，在百业萧条下异峰突起。而绝大多数人，彷徨、无助、未知、焦虑犹如附身之蛊，躲不开，甩不掉。

就是“榜二哥”李杰利，家里也给了死任务：回家考公！小企业受地方各路的盘剥，已是公开的秘密，他家更有切身的体会，考公就像拜菩萨求护身符一样。家里为此还开出价码：一台特斯拉3，30万零花钱；考不上，卖口罩去。

而其他三人可不像李杰利。彭湖父母是中小学老师，标配的小镇做题家，考研是融在骨肉里的传承。他自己也觉得，若不是四年前因隔壁班那个妹子而魂魄出窍，大把握可以考进武大，而不至于沦落到这个“省内一流”的假一本H大。悔之不晚，信心满满地准备明年的武大考研，一心一意钻进考研攻略和资料中。

唐铸，本市人。母亲是一家市属国企的普通员工，即将退休；父亲做点小生意，半死不活地扛着。本人却是挺优秀，刚结束的H大大学生创业大赛还拿了个二等奖。他是计划着先考公，再求职，不行的话再考研，考不上就创业，混个灵活就业人员也行，总之不想给国家添乱。制作精良的求职简历早已像雪片一样飞向各大求职平台和大大小小的招聘单位。有枣没枣都捅一杆，无死角全覆盖。

秦伟立就没得选了。山区来的，家里穷。还有个妹妹还在读中学。父亲外出打了三十年工，回来满身是病，重活干不了，轻活干上几个小时就犯晕。没存款、没医保，就这么半残搁家里混吃等死。母亲在山里捡点土特产换钱，或干点零工，朝不保夕。秦伟立这几年若不是拿学校的助学金，申请了助学贷款，早就支撑不住辍学了；况且每月还得挤出几百块给家里寄。他清楚，求职开始工作是唯一的选择。

一个宿舍四个人，李杰利豪爽跳脱，彭湖呆萌和善，唐铸灵辩善舞，秦伟立沉默果决。平常多是李杰利和唐铸起哄搞事；彭湖随大流；秦伟立却让人感觉难以亲近，似乎有股贫穷的自量，又似乎是成熟的优越。人天然就能分群。

三年多的大学经历，让秦伟立迅速成长，已经看透百态人生。表面平静的他，内心却波涛翻滚，像他这样没关系、没背景，才不拔萃，貌不出众，怎么找到工作？

2/5

千里之外的深圳，田纲刚梳理完明天为深圳招商银行大客户运营部培训的课件，盖上电脑。手机就发出柔软的“嘀嘟”提醒声。

“田老师，麻烦您通过一下。”

田纲看到微信上的请求，点了通过，发出问询：“您是哪位？”

“我是你的粉丝。您在微博、公众号上的文章，视频都看过好多遍了，特别崇拜您。比我们学校的教授强多了。忍不住就加了你的微信，想好好地向您请教，学习有用的真知识。”

一个叫“小秦”的在回答。

又是一个粉丝！田纲松了一口气，放下戒备的心思。如今的骚扰无处不在，有些没下限的人做推广无所不用其极，真让人防不胜防。田纲摇了摇头叹口气，又暗自笑了起来，自己不也是因为这种模式而成名的吗？

田纲原先也不是科班出身。二十年前，专科毕业的他在银行找了个客户管理的工作，说白了是服务员，为客户斟茶倒水，鞍前马后满足客户的非专业性需求。这样干了有五六年，自己越想越不对，于是就辞职了。自费考取了美国一个二流大学的金融服务专业，读了个硕士，实习是在美国的花旗银行，后来又读了个同专业的博士，拿到博士学位后就回到国内。那时，国内的中产阶级崛起，金融投资方兴未艾，赶上了个好时机。田纲在服务各大银行、证券、投资公司的同时，出了几本金融投资，投资管理和交易心理方面的专业书籍，一时名声鹊起。经过将近十年的深耕，如今已跻身行业一流专家序列，成为各大银行和证券投资公司的高级顾问。加上自己把握住时代趋势，利用互联网打造自己的IP，俨然成为了一个自带流量的金融服务行业的网络大V。

“你有什么事吗？”

“如果不打搅的，我想请教老师几个问题。我是H大学四年级的学生，学市场营销的。” 那边的小秦答道。

“没事，你说吧。”田纲口气轻松的与小秦交流了起来，为人师，总是一件快乐的事情。

“田老师，按您说的，交易中盈利和亏损所带来的快乐与痛苦是不成比例的，而痛苦与快乐又是促使交易的最大因素，两者之间的规律有数学模型吗？”

“有的，不过这要区别分析。可以分成三种情形：第一，盈利时......”

田纲和小秦在热烈的互动中交流了起来。小秦的问题有一定的深度，不知不觉挠到了田纲的痒处，不像平时上课那种比较肤浅的，只是为了刷存在感而提的寡淡问题。田纲洋洋洒洒地讲了有半个多小时，从原则理论，模型搭建，具体案例上都做出了介绍和分析。时间不经意就过了半个多小时。

末了，小秦提了个要求。小秦说，自己无论在基础知识还是实践操作上都很欠缺，需要好好补足与加强，希望能读更多这方面的书籍，但由于自己是个山区出来的穷学生，没有多余的钱买书。如果田纲有看过的，没用的书，可不可以给他？

“好啊。” 田纲脑海里映出自己书房里那一堆很久没看过，布满灰尘的书籍，没有犹豫就答应了。把占地方、对自己无用的书籍给有需要的人，物尽其用是件很愉悦的事情。

“田老师您人真好！那就麻烦田老师帮我快递过来。”

小秦突兀的要求，让田纲愣了一下。那么多书，整理、打包、寄快递......想想就头疼，但此时拒绝又说不过去，会打击后进的积极性，况且自己刚才还答应了人家。

“这个不大可能，这样，你是在武汉吧，我经常去那边讲课，到时我给你带几本过来吧。”田纲含糊地把这个事情先拖一下。

“那就太感谢田老师了！我等着您。”小秦高兴地说。

3/5

半年后，田纲应一家知名的投资公司之邀到武汉讲课。他在自己的微博上发了一条动态：

3月12日，武汉见！

“嘀嘟”微信的提醒声，打断了正在高铁商务座上陷入沉思的田纲。

“太好了！田老师，终于等到您啦。”

是小秦。田纲一个激灵，彻底从沉思状态跳了出来，想起之前答应给他带书的事情。他竟是忘了个一干二净！

慌乱了一会，田纲回了小秦一个信息：“你明天来拿书吧。光谷酒店。”

“田老师，您真是太好了！这么小的事情都记得。太感谢太感谢了！”

田纲又好气又好笑，暗自嘟囔着，记得？我早就忘得干干净净了。好家伙，你小子制造的麻烦。

“没事，你明天来拿吧！我带来了。”

“田老师是来讲课的吗？”

“是啊，投资银行为客户举办的短期投资学习。我是受邀过来讲课。”

“我能去听吗？”

“应该可以吧。我帮你向主办方申请一下，不过你得准备3800的报名费。”

“这么贵啊？我没钱。”

“那就帮不了你了，总不成要我帮你出这3800吧？”

“不用，不用！那不行。怎么能让您出钱呢？无论怎样我都感谢您，您真是太好了！”

手机安静了下来。不久，高铁到站了。

主办方接车的人员已经在站外等待。田纲让他们等一会，自己出了站又绕回入站的候车厅，花了20分钟才找到了一个书店。

迎面走上来一个制服的小姑娘，身材姣好，个头也比较高，糯糯地声音传来：“先生，有什么可以帮您吗？”

焦躁的心情一下子被这柔声慢语给安抚了。

“你好！美女，我找田纲的书，你这有吗？”

“有啊，”小姑娘声音瞬间就高了八度，“田纲大师素有‘中国巴菲特’之称，他的书可是一直高居畅销榜前几名呢，书中的真知灼见可以拓宽我们的见识，还可以帮我们赚得财富，成为人生赢家......”

小姑娘一通教科书般的介绍，田纲倒是没听进多少。心里却嘀咕，是吗？怎么没见得书商给我多少版税，还老向我诉苦，说书卖不动，要我利用所有场合、渠道做宣传。怎么在这就上了畅销榜呢？

小姑娘一边说，一边优雅地搬来了一沓书。共有四本，全是他的作品，设计精美，还用吸塑封着，打不开。

田纲正要撕掉塑封，翻看书本，只听见小姑娘温柔地提醒：“先生，您确定都要吗？打开了就不能退喽。”

小姑娘脸露惭色，语气却丝毫没有不好意思：“公司规定的。因为这里的客人多是来消耗时间，不是买书的。”

“都要了，帮我把塑封撕掉。”

“好嘞！”小姑娘高兴地答道，很快就扫完条码，放入精致高雅的纸袋中，“一共276元，您拿好。”

“这么贵？”田纲愣了下，书商可不是按这个价格给我提版税的。

“不贵不贵！看完这200多的书，您很快就可以赚到20万，200万的财富了。”小姑娘信心十足说着。

田纲拿着书和行李，找到在站外等待的主办方工作人员，上了车。

这时，手机的“嘀嘟”声又响了起来。是小秦。

“田老师，到武汉了吗？还顺利吧。”

“挺顺利的。正在车站往酒店的路上。”

“那就好！田老师，我想麻烦您一件事，您看可以吗？”

“什么事情？”田纲心里隔了下，问他。

“田老师，我知道您是个好人，特别愿意帮助人。给您添麻烦啦！我实在是不想错过听你讲课的机会。这个机会对于我来说实在时太难得了，近在咫尺的，如果错过了，我会后悔一辈子的。所以思虑再三，还是给您发了这个信息，给您添麻烦了！”

不会吧！这小伙子真敢开口让我帮他付钱？田纲心里一下子就冷了下来，没好气地回他：“知道添麻烦就别说，你和我认识不是很久，可以说还不算真正认识，帮你付钱是不是有点太过了？虽然我不缺那点钱。”

“田老师，我先给您道歉！您误会了，不是要您帮我付钱。是我有个想法，不知道成不成熟，向您汇报一下，您来决定。”

“哦，你说说看。” 田纲缓了下来，脸色柔和了些。

“是这样的，我想请您把我作为你的助理，向主办方申请，这样应该可以进去，我就站着听您讲课，您看可以吗？”

“这倒是可以试一试，不过，能不能申请到我不清楚，你不要有过高的期望。”

“太好了！谢谢田老师！辛苦您了！万一不行，那也是我运气不好，跟老师您没关系。”

于是，田纲把小秦的证件发给主办方，说明了缘由，申请到了出入证。

第二天，光谷酒店会场里。田纲讲完第一节课，课间休息时，正跟几个投资人聊着，就看见一个青年走过来，个子不高，脸色黝黑，精瘦精瘦的，衬得深蓝色的西装有点空荡，木讷的眼神带着坚毅，不用说，这是小秦了。

果然，那青年走上前来，不顾边上围着的投资人，伸出双手抓住田纲的手，说道：“田老师，您讲得太好了！简洁、明了、深邃，完全打通我之前的知识储备，让很多之前模棱两可，晦涩难懂的理论一下子全通了，让我仿佛有了开天眼的感觉。”

田纲也掩饰不住脸上的笑意，朝几个投资人看了看，只见几个投资人都略有所思的样子，得意之色更盛了，嘴里却谦虚地说：“你过奖了。你是小秦吧。书我给您带来了，我这就拿给你。”

“是的，我是H大的秦伟立。太感谢田老师了！这么远还特地带书给我，真是辛苦您了！”秦伟立还是紧紧握住田纲的双手，似乎想通过手上的力度传递难于言表的感激。

“不客气的，说到做到是我的基本行为准则。你稍等。”田纲使劲拔出给秦伟立握得有点发疼的手，转过身去，把几本在车站花了将近300块钱买的书给了秦伟立。

秦伟立像发现珍宝一样，眼睛直直地看着四本设计精美的书，半晌，激动地说：“田老师，再麻烦您帮我签下您的大名，我的运气真是太好了，错过这样的机会，我肠子都会悔青的！”

周围的投资人越围越多，脸上都露出羡慕的神色。田纲在一片热切的目光中，龙飞凤舞地在四本书上签上自己的名字，把书交给秦伟立。

秦伟立端正衣襟，以朝圣般的肃穆接过田纲手中的书本，禁不住眼泪汪汪。

“田老师，您一定要答应我这个请求，不然我就不起来了。”秦伟立兀自跪了下去，头磕在书本上，发出沉闷而响亮的“梆梆”声，周围围着的投资人都能清晰地听到。

大家都惊讶地看着这一幕。秦伟立真诚而肃穆。田纲尴尬而诧异。

“你，你，你干什么？有话起来说，这像什么样子！”田纲不知所措地说，连忙去扶秦伟立。

“您答应我，不答应我就不起来。”秦伟立像顽石一样夯在地上，语气异常坚定，且显得有些悲壮。

片刻寂静之后，反应过来的投资人，会场的工作人员，好几百人都下意识地掏出手机，对着田纲和秦伟立，准备拍下这石破天惊的一幕，好充斥各自空虚无聊的朋友圈。

“你这是干什么？起来起来！”反应过来的田纲冷静了下来，以为这是小青年的圈套，“我知道你们年轻人套路多。说清楚，你要干嘛？”

“师傅！我想拜你为师！”秦伟立喊出这句话后，声音有些呜咽了，“从来没有人对我这么好，您从远在千里之外的深圳，因为一个信息就帮我带书过来，还帮我签上您珍贵的名字，还孜孜不倦地传授我知识；更重要的是，师傅您的渊博的知识，深邃的见解彻底征服了我；还有您那仁慈的胸怀......也许，我今天这么做会让师傅您觉得难堪，但错过这样的机会，我会悔恨终身，百死莫赎！希望师傅能体谅到我一片拳拳之心。”

说完，又狠狠地磕了几下头，伏在地面的书本上抽噎着，肩膀不停地耸动。

田纲看着脚下不停抖动的秦伟立，竟一时不知道说什么。看着周围几百部手机不停地记录着这一幕，脸色越来越难看。

“你先起来！起来再说！”田纲声音短促而压抑，口气很不好。

“师傅您不答应，我就不起来。”刚抬起头来的秦伟立，又“砰”一声磕了下去，异常坚决。

看来今天不答应他是不行了。田纲心里想，这小子还真是个人才，时机选择得太好了，把我架在火上烤。居然给他堵得没有任何退路。这么一想，心里居然生出了一丝欣赏之意。这小子也是学营销的，做营销就应该像这样稳、准、狠......难道，他从一开始就策划？肯定是的。念头一生，竟有惺惺相惜的感觉。

“答应你了，起来吧！”田纲狠狠地说道，牙齿摩擦的声音秦伟立都能听到。

“是！师傅！”

从此，在秦伟立口中，田老师已经作古，取而代之的是师傅。

秦伟立在接下来的两天里，鞍前马后地伺候着田纲，让田纲除了讲课以外，不用操任何的心思。田纲也惬意地享受着秦伟立伺候带来的方便，就像秦伟立是他真正的助手一样。

4/5

回到深圳的第五天，田纲收到秦伟立的短信，说有东西寄给他。田纲说不用，还是学生，别乱花钱。秦伟立说东西不值钱，就是个心意。田纲百般拒绝无果，给了他地址。

收到的东西好大一件，圆滚滚的一筒，有个五、六十公分长。田纲以为是什么土特产，茶叶，山货什么的。谁知打开一看，吓一跳！竟是一面锦旗，红底黄边，实木横轴，下面还飘荡着金穗，上面写着：

薪火相传，师恩似海。

第一次收到这样的礼物，倒是新鲜。把我当成警察抓贼，除暴安良？医生治病，妙手回春？田纲苦笑了下了，转念一想，也有点道理，传授些知识，时常点拨一下后生，人生路上确实会少走一些弯路。那就挂起来吧，时时提醒自己，不忘多提携后进。

于是，回了个信息给秦伟立：“锦旗收到，有心。”

秦伟立秒回：“弟子应该做的！还不足以表达师恩万一。”

跟着又一个信息：“师傅，武汉这边有哪些是您在服务或服务过的单位？”

来了来了！这孩子心机缜密，不会错过一丝一毫的机会。

“多了！几大银行，还有总部在武汉的证券、投资公司都有过合作关系。你问这干嘛？”

“再有三个月就毕业了，正在找工作。又得麻烦您啦！选合适我的单位投送求职简历。”

“把简历发我，我试试看，行不行不好说。不要有过高期望。”

“师傅！您真好！行不行是我运气，辛苦师傅啦！大恩不言谢，记心里了。”

5/5

两个月后，H大学商学院大四宿舍里，李杰利，唐铸，彭湖，秦伟立都在。已经不像8个月前，那时嘴上叫得凶，多是迫于氛围，内心还存着几分从容；各人心里都有自己的幻想。如今，尘埃已经落定。有些人已经踏入刑场，离死亡几步之遥，依然在挣扎。也许，这就是动物的本能，只有真正闭上眼睛才会停止挣扎。

“澎湖湾”像一只土拨鼠一样钻出书堆。眼睛不安地转动着，平时呆萌的眼神也有了几分灵活。有点不安于他的考研了，毕竟最后还是要走求职这条路的。同宿舍的三个哥们每天的动静都像针一样挑动着他的神经。

“‘二哥’，特斯拉没了，晚上的聚餐不会要AA吧？”彭湖对着一脸死灰的李杰利说。

“不用！这点钱哥还有，啤酒管够，硬货少点几个就行......毕竟今时不比往日，有一顿没一顿的。”李杰利讪讪地说，“伟立一定得去，过几招。哥从此在你面前只称弟！”

李杰利的考公泡汤了，笔试都没过。前面用的“暗力”全作废，气得他爹断了他的油管，由得他自生自灭。

“对对对！伟立一定得去，四年来伟立很少参加我们的聚餐。下一餐不知是何年月！好好聚聚！也指点指点我。”唐铸也没了往日的自信。他那无死角的海投，结果只是换来几个小公司的面试。更惨的是，原来的优点在面试中全成了缺点：能言善辩成了不踏实的标签，创业大赛二等奖成了不安分的证据。

“去。下一餐真说不准是啥时候。”秦伟立脸色还像原来那样平静如水，口中却多了离别的不舍。毕竟四年的大学经历将永镌于他的人生。虽然最后一刻跑赢他的伙伴，但人生，谁又说得清楚呢？同窗可是四大铁之一。

秦伟立的台面上叠着十一分offer，五大行里的三个，两个证券公司，还有一个投资公司，两个总部在武汉的地产公司，两个药业公司，还有一个医疗器械公司，几乎都是上市公司，大家耳熟能详的知名企业。

这个结果让彭湖、李杰利、唐铸大跌眼镜。如果不是知根知底同在一个宿舍睡了四年，还以为是个牛津剑桥或是常春藤的海归，最差也该是清北毕业生。三人都带着看妖孽的眼光，从审视到仰望。旁敲侧击地打探，得到的只是秦伟立这样两个字：运气。

此时，秦伟立的手机“嘀嗒、嘀嗒”响起，是田纲发来的信息。

“谢谢你的金捻子果，勾起了童年很多美好的回忆。有心！”

“师傅客气了，知道您平时忙，无暇顾及这些琐事。刚好有个您老家那边的朋友提起，我就留了个心眼，能讨师傅的开心是我这个做徒弟的本分。”

田纲那边弹出一个笑脸，跟着又问：“像我这样的师傅，你有几个？”

秦伟立愣了下，回田纲：“三位。除了您，还有地产界的刘老师，医药界的张老师。”

半晌，秦伟立的微信里弹出：

“好徒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