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点起床,收拾东西,吃完早餐,和妈妈一起坐公交车去学校。
一路上都没什么,可随着公交车的行进,我逐渐感受到了死亡焦虑,那种终点就是死亡的感受逐渐增强,我坐的43路有跨站收费,一到增加收费的站点,我就控制不住地抽泣流泪,死亡倒计时的滴答声在我头脑中响起,我知道,原本赶着去听同组语文老师的课的计划无法实现了,下车时正好赶在他们下课,我因害怕遇见他们,拖着妈妈在校门口哭,直至上课铃打响,我才进去。
和妈妈进入校园之后,死亡倒计时转换成了羞愧感,“长这么大,上个班都要家长护送着,真是丢人”的念头充斥着我,扼制住了恐惧的眼泪。妈妈真的是天使,一直不离不弃地守护着我,无条件的,回到宿舍后,迅速将房屋打扫地干干净净,有妈妈的时刻我可以什么都交给她,这个房屋瞬间有了家的味道,然而看着妈妈打扫的我,内心是混乱的,或者说,现在这个状况的我是混乱的,例如妈妈的守护和照顾,一方面,我希望妈妈陪在我身边,现在的我如果没有妈妈照顾,又会变成原来那样混乱,另一方面,又有一个小小的我说不能依赖妈妈,这样,你会丧失生活自理能力。
这就是武志红在“全能自恋”课堂里提到的,身处于全能自恋的人,通常会有一种感觉,我不能是a,我也不能是–a。于是,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选择,于是,会陷入无法动弹又战战兢兢的地步。
这个状态在吃过午饭后最严重。12点吃完午饭,14点40上课。在吃完午饭中,实际上我有给自己设定了死亡倒计时,整个午睡过程又开始全身刺痛,我知道,这是我恐惧时的表现。午睡到一点后我不敢起来,变拖到一点半,一点半起床之后,知道自己必须要熟悉课件和上课流程了,然而内心被自己记不得上课流程的恐惧逐渐淹没,头脑恐惧越来越大,课堂流程的记忆就越少,因为越来越少而觉得自己无法再做老师,于是又开始止不住地哭。我知道,我发作了,又开始说“我没办法做老师了”“我不行”“我害怕”“我真的不行”一类的想法吓退。
真的不要再跟我说“没什么好恐惧的”,发作时的我是不接受的,我不知道我为什么这样,所以求求了,不要再说没什么好恐惧的这样的话了……嗯。我看着妈妈着急,那种羞愧感又来了,羞愧感夹着恐惧同时向我扑来。我快要死了,就是这样。
“你可以上自习”
“我让王老师帮你看自习,真的上不了就不要上”
“你可以做阅读,让他们拿出练习做”
——不要!不要!我已经备好课了!这节课不拿来上课,我会唾弃自己!必须要上课!(可是我觉得我上不了,怎么办!)
就是这样,我不能是a,也不能是–a。在这一刻最为巨大。
14:10分,我给我想到的人发“我不行,距离上课还有三十分钟”
14:30,我跟着舍友一步,一步,挪着走下楼。舍友着急,说让别人来陪我,我让她赶紧去,不要等我。
14:35分,我回头望宿舍,真的有冲回宿舍,放弃上课的念头,而且似乎做好了这个打算。
14:37分,我走过1号楼,2号楼,碰到级长(准确的说是他来找我),我知道退无可退,但我还在逃。
预备铃打响,我和他站在楼梯拐角处,脚有千斤重,无法动弹,他巴拉巴拉给我说可以上自习,我听不进去,小小声的说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
上课铃打响,我还在逃。如果没有级长“逼迫”我,我真的可能就逃了,大概一两分钟吧,我走向教室了……出现在学生们面前……
雷霆般的掌声响起
雷霆般的掌声响起
雷霆般的掌声响起……
那一刻,我没有了退路,级长在我站上讲台后悄悄离开。我开始插u盘,对他们笑着说“好久不见”,这是我头脑上曾经上演的一幕,这一刻,我说不清楚我是在表演,还是真心的,好像两者都是,又好像两者都不是。
只能上了,上。
孩子们安安静静的,听着我安安静静地讲,偶有兴奋点,我狂冒汗,紧张,其实在孩子们眼中,我还是和原来一样的风格,我也知道,我还是安安静静地讲,没有改变什么。表面上看是这样的,但内心里,在某一时刻,我能感受到我在悬崖边上,一边是“我又在给他们催眠了吧”,一边是”原来安安静静是我的风格,孩子们不讲话可能是在思考,或被我的风格感染,而不是被催眠,没我想象得这么糟糕,他们学到更重要”——我能感受到我站在悬崖边上,一会儿倒向这边,一会儿倒向那边,但没关系,因为还有一个我,只是看着倒来倒去的我,这其中的空间,是我尝试着宽恕自己的余地。
课结束了,我离开了。是非常平常的一刻,那雷霆般的掌声之后,不是课堂上的热热闹闹,不是下课后孩子们对我嘘寒问暖,就是非常平常地一刻,我默默地走掉。我又感觉到我在宽恕我自己,或者说我在看到另一种可能性,更为真实的可能性——谁说孩子们想你,就会拥上来,他们有他们的表达,想念和喜欢藏在许多地方,你看到的不过是一个掌声而已。我看到的不是全貌,却拿片羽折磨自己。当我有一点点抽离着看着世界,从这个片刻中我看到我对自己的一点点宽恕,我看到我的虚荣心,我看到一个想要看到真相的我自己。
在办公室稍作片刻,二班的孩子(曾经做班主任的班)几乎全班跑来办公室找我,我本以为只有几个人,结果越来越多,我心想要不直接去二班,反正一会儿也是他们的课(之前下了一班的课之后就直接回办公室了,因为不敢提前去),一出办公室,发现全班都跑来了,那场面,就像是他们护送着我一样。我被吓到了,又有轻松,又有紧张,各种夹杂着我,但喜悦还是盖过了之前的紧张。
上得异常顺利,和他们互动的很好。很开心很开心很开心。我能感受到他们扎扎实实地学到东西,我似乎也不是那么糟糕的语文老师了。
这种开心一直延续到现在。
下课后我马上和妈妈报告,然后决定和她去附近的镇子吃东西,聊天。
我很开心。
然而
我熟悉这股飘飘然的感觉。
它不是病症的痊愈
相反,是病症的另一面
我看到,令我开心的是孩子们的“拥戴”和喜爱,令我开心的还是课上得让我得意,而不是孩子们能学到东西。
我看到,这份虚荣
我看到,这份自私
然后,我喜悦,我有了一点点冷静,我有了一点点理智,我有了一点点抽离,帮助我看到真相。
我也感恩这病症的另一面——“开心”,让我能冷静地想,我不能沉溺于片刻的开心,我要想明白我作为语文老师,真正要的是什么以及我适不适合做一个语文老师。
如果不适合,我放弃了,也不愧于心,也不可惜。
明天,后天或许还会反复,我知道,这不是结束,这仍然是另一种“发作”
然而,我倒要看看,小我到底有多少种面目。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