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芳华》:每个人的黄金时代

作者: 杨摩 | 来源:发表于2017-12-10 23:51 被阅读457次
《芳华》

去大理大学的电影院看《芳华》的点映。时间还没到,于是到学校的操场去看风景。大理大学建在山腰上,背靠着苍山,眼前是洱海。这个学校,春天有樱花,冬天有雪景,夏天有云,秋天有月,四时有美景。傍晚的操场上有慢跑的年轻人,他们还不知道,有一天他将多么怀念那时候的青春时光。

《芳华》是一部冯氏怀旧青春片。电影前半段,描述的是一群军队文工团年轻人的集体生活。冯小刚用一段接一段具有时代感的音乐把观众带回过去。阳光氤氲的练功房,初夏荷花般的年轻肉体,一种过去时代的朦胧气息。到了后半段,随着人物命运的曲折遭遇,情感攻势越来越强,影院里的观众变得沉默,开始悄悄的抹眼泪。

又一部看到让人哭的电影。前几天的《寻梦环游记》,表面上讲的是死亡,其实讲的是记忆,让人看了非常感动。《芳华》讲述的是大时代背景下小人物的卑微命运,都有宿命的味道。

我一开始打算给《芳华》的评分是7.5分。7.5分算高吗?在国产电影里,这可是相当高的分数了。虽然感人,电影在故事和节奏上还是算不得很完美,而且冯导想表达的东西,实在是太多了,显得有些散乱。不过后来我又加到8.0分。因为我想到了我妈。

话说我妈当年也是个年轻貌美的小姑娘。性格开朗,爱笑爱闹,扎着辫子在田间地头跑来跑去。她的青春时代,也就是文革前后的那段时期。虽然我外公是政府里的干部,但是因为家里孩子多,生活仍然是很艰辛。而我妈是老大,为了给家里帮忙干活,小学没念完就辍学了。

后来我妈给我讲,她那时真的是很难过啊。看到别的孩子背着书包去上学,她却要背着镰刀上山割草,下地干活,回家喂猪。有时候她会悄悄的来到学校,从门窗缝隙里偷偷看几眼教室,然后又悄悄的回去干活。

那时候,全国人民都在挨饿。家里每天都是红薯稀饭,配点青菜,逢年过节才能吃上点肉。我妈说她每天都吃不饱,常常饿得发晕。冬天也没有厚衣服穿。天寒地冻的时候,还光着脚在田里干活。但是我妈是个天性乐观开朗的人。她喜欢唱歌,喜欢跳舞,在农业学大寨时期,还是公社里舞蹈队的领舞,多少也算是个文艺份子。

吃不饱,穿不暖,上不了学,每天要辛苦的干活,那就是我妈的少女时代。我以为她一定不会怀念那个时候的生活。但是有一次,我问我妈最开心的日子是什么时候,她说,就是当年当小姑娘的时候啊。虽然生活很艰苦,但是人照样很开心,她是完全不理解政治上的东西的,每天不会想太多,跟一群小伙伴们唱唱跳跳,就很快乐。

我妈的回答令我意外。那时我才突然明白一个简单的道理,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青春年华,每个人都有自己珍藏的快乐时光。后来,我妈老了,她常常梦见她那时的小伙伴。她们在现实的世界里已经老去,但是在梦里,仍然是那些唱唱跳跳的、快快活活的小姑娘。

所以,我相信《芳华》里表达的那种情感。那群姑娘们,她们的青春时代,也一定是很快活的。在大时代的背景下,人们对于生存没有过多的选择。人是多么渺小的动物,活着、死去,都有命运之手的操弄。如果没有那些青春年代的美好记忆,人生多寂寞。

记忆是可以被剪辑的。记忆可以淡化痛苦,把那些美好的东西留存下来。在一遍一遍的反刍中,真实发生过的事情,无论幸福或是痛苦,都已经披上一层泛黄的光泽,成为生命里的养分。就像《芳华》的影像里反复出现的明媚灿烂的阳光,那就是回忆里弥漫不散的光,温暖得让人流连忘返。

《芳华》讲的不是一个主人公的英雄故事。它是一个群体的肖像,是一张褪去颜色、边角磨损的集体照片。文工团的年轻男女有他们的青春迷惘,在战争前线的小兵们也有他们的少年情怀。电影里有一段战争场景,一个十六岁的小兵被烧成重伤,他活着的最后一句话,是问女护士果丹皮是什么。残酷的战争,黑暗的政治,都是大时代背景的一部分。那些岁月我们不曾经历,但我们可以试图了解它,只有这样,才能让我们更了解现在。

每一代人有每一代人的迷惘,每一代人也有自己的青春记忆。王小波写《黄金时代》,其实写的是自己最痛苦迷茫的青春时代。在写作中,他内心的黑暗得以化解,痛苦成为力量的来源,于是,他写道:那一年,我二十一岁,我想爱,想吃,还想一瞬间变成天上的云。

在作家萧红的传记电影《黄金时代》里,有这么一个场景。年轻的萧红体弱多病,又受到感情的上的困扰,流落在日本。她寄居在朋友租来的屋子里,在与身体和精神的痛苦抗争中写作。在一个寂静的午夜,窗外下着大雪,她忽然醒悟到,这可不是她的黄金时代么?一个自由平静的、可以安心写作的小屋子,一段没有人打扰的时光。

青春的芳华易逝,但往事并不如烟。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黄金时代。青春并不一定美好,但它一定难忘。因为里面有我们消逝的时光,失落的爱情,暗流涌动的理想。这些都是我们活过的证据。

《芳华》是冯小刚自《一九四二》之后最用心,最有情怀的电影。12月15号全国公映,值得去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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