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鸟 62

深蓝的天幕上挂着一轮玉盘一样的圆月，山脚下的黑暗之城笼罩在白色的月光下，闪烁着冷冷的清辉。阿和一边走，一边在脑海中仔细回忆着静安路的位置，她一直走到公交车站，还是一无所获。小诺上班的地方在静安路，刚才电话里那个陌生的男人叫她去静居路，她认为这两个地方应该相隔不远。

她拿出手机看了看时间，已经是凌晨三点二十了。她咬了咬嘴唇，挥动臂膀向前跑去。跑出一段距离后，迎面开来一辆出租车。她停下来，朝着出租车挥了挥手。出租车掉头停在她的旁边，她坐进去，对出租车司机说：“师傅，麻烦您送我到静居路149号。”

出租车司机转过头来疑惑地看了她一眼，汽车平稳地向前驶去。“小姑娘，我看你好像有些面熟啊！我应该在哪里见过你吧！”

阿和想起前几天的开业典礼，不好意思地低下头。“应该是我之前做过您的车吧！”

司机摇了摇头，又想不起来是在哪里看到过她。

“小姑娘，你这么晚了去静居路149号做什么？那里可是一块废弃的工厂啊！”

阿和听到司机大叔的话，心里一惊，抬起眼看了一下司机大叔。不想，车刚行到路口，热心的司机大叔正转过身来一脸好奇地看着她。她慌忙收回惊惶的视线，不安地解释道：“哦，我，我是去那里附近的一个居民楼里见朋友，我朋友说他住的小区很小，又很偏僻，所以叫我先到这个地方，他在那里等我。”

“你朋友住的小区叫什么名字？我就住在那条街，那里的每个角落我都熟悉。你告诉我，我直接带你去你朋友的小区，就不用他深夜出来接你了。”司机大叔热心地建议道。

阿和紧张的满头大汗，结结巴巴地说“大叔，谢谢您的好意。不过我朋友刚才告诉我的时候，我没有注意听，就忘记了。您就把我送到静居路149号就好。我朋友在那里等我。”

汽车经过一个广场，出租车司机拍了一下方向盘。大呼着说：“我想起了在哪里见到过你了，我在电视上见过你。你就是那个千里寻父的阿和，对吧？”他一边说着，一边抬起头，从后视镜里观察阿和的表情。满意地从后视镜里看到阿和不好意思地红了脸，对着他点了点头，用细若蚊呐的声音说“是的大叔，我是阿和。”

“后来我听说你已经找到父亲了，是吧？”司机大叔继续问道。

阿和苦涩地点了点头，“嗯，我见到他了。”

“可是你既然找到父亲了，又怎么会半夜独自出门了。一个女孩子，这么晚了到那种地方去，很危险的。你父亲都不知道吗？还是你偷偷跑出来的？”

司机大叔的询问让阿和有些无法招架，她心虚地低下头，小声地说“我，我只是去见我朋友。那是我最好的一个朋友，我们一起结伴走到黑暗之城。因为一些原因而暂时不住在一起，不过，我们已经商量好了，要一起离开这里，回家去。”

因为她的回答几乎都是实话，所以语气也不像刚才那样心虚。出租车司机的疑虑也打消了许多，他皱了皱眉，提醒到“即使是很好的朋友，以后也不要这么晚了出去见面。你一个女孩子，这么晚了出去不安全。他要是关心你，也不应该这个时候叫你出去。若是有什么非见面不可的事情，也应该是他出来见你，而不是你深夜跑出去见他。”

司机大叔发自内心的关心让阿和有些内疚，这是她第一次撒谎，如果可以，她真不愿意欺骗这个热心善良的大叔。可是，为了救出小诺，她不能告诉他实话。想到救小诺，她顿觉慌乱无比。那个人叫她过去，可是，她到了那里能做些什么呢？她感倒很迷茫，却又义无反顾。

出租车在一座荒凉的建筑外停了下来，静居路149号是静居路的最后一个建筑，四周静悄悄的，没有一个人影。她拿出钱递给司机，司机找了零钱给她。却将门锁上，转过身来看她。
“阿和，你给我说实话吧！你到这里来并不是找你朋友的，是吗？你看，这里一个人也没有。”

阿和紧张地咽下一口口水，结结巴巴地说“可能，可能是我比我朋友先到这里吧！大叔，我真的是来见我朋友的。求求您，把车门打开，让我下车吧！”她的话音地带着哭腔，一边说，一边注视着那栋黑魆魆的建筑。

“阿和，大叔这些年走过的桥比你走过的路还要多。你是不是有别的原因，我一眼就看出来了。虽然我暂时不知道你是因为什么原因而在深夜独自一人到这里来，但很清楚的一点就是，这个原因绝对不是什么好事。所以，你如果坚持不告诉我原因的话，我就送你回江家，或者是送你去警察局，让你的朋友或是警察来帮助你。”

“阿和，你是个好孩子，家里还有生病的母亲在等着你。我不能眼见着你在黑暗之城发生什么不好的事情。”

阿和的坚持在司机大叔说道阿和的母亲在等她回家的时候就溃不成军，她紧咬着嘴唇不让眼泪落下来。“大叔，我真的是来这里见我最好的朋友。您就开门让我下车吧！”

见她态度这样坚决，出司机大叔叹了一口气，将车门打开。不放心地看了她一眼，见她站在路边和他挥手告别，一副迫不及待地想要他走开的样子。虽然心里还有有些不放心，也终于开车走了。

阿和站在原地，看着出租车消失在她的视线中才终于松了一口气。拿出电话，给小诺打电话。电话响了几声就被接起，还是那个纹身少年阴沉冰冷的声音。

“喂，我到149号了。你们在哪里啊？”

“你有没有人和你一起过来？”

“没有，就我一个人。”

“我告诉你，小诺在我们手上，你可别耍什么花招。我们在这栋楼上，你上楼来吧！”对方说完这句话，就把电话挂断了。阿和似乎听到小诺声嘶力竭的声音，“阿和，你别进来！他们不敢把我怎么样的!”

阿和的心揪了起来，她忐忑不安地看了一眼隐藏在黑暗中的建筑，小心翼翼地往里面走去。月亮隐进了云层，越往里走就离昏黄的灯光越远。终于，完全融入黑暗里，从公路到那栋建筑之间的距离似乎很远。阿和感觉自己走了好久，也没有走到。寂静的黑暗中，回荡着她和黄狗单薄的脚步声和慌张不安的心跳声。

她点亮手机屏幕，想要借着手机朦胧的光线前进。手机屏幕刚刚亮起来，她又急忙把屏幕锁屏了，眼前又陷入了黑暗之中。她担心自己因为手机的光线而落入那些人的视线之中，还是决定在黑暗中摸索着前进。

终于走进那栋废弃的大楼，脚步声在空旷的室内响起大声的回音。空气中弥漫着灰尘和一股潮湿阴冷的霉味。这里的黑暗变得更加浓稠，像是冰冷的潮水，又像是一双双黑色的影子一样的手，一层层缠绕着她。她感觉自己像是进入了另一个世界，黑暗中处处潜藏着吐着冰冷信子的毒蛇，随时都可能扑到她身上来撕咬。黄狗紧紧地挨着她的腿，似乎也被潜藏在黑暗中的危险所震慑。

她终于受不了这样的黑暗和寂静，打开手机的电筒。明亮的一股光柱，照亮了眼前的空间。她拿着手机四处照了照，发现这是处空旷的大厅，地上落满了灰尘。通往楼梯的方向，有着很多杂乱无章的脚印。看到这些脚印，她的心反而安定了下来，不那么害怕了。她定了定心神，往楼梯走去，一边走，一边在心里思量待会要怎样应对各种未知的情况。

脑海里突然想起小光说过的一句话，“没关系，反正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她呼了一口气，脸上露出一丝笑容。没关系，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她对自己说。

沿着楼梯走上去，寂静的空间里传出一声轻微的声响，随即响起一声闷哼。

“小诺！”阿和大声地喊道。

黄狗汪汪地叫着冲向发出声音的地方，惊慌失措的声音和桌椅倒在地上的声音随即响起。阿和手机的光柱刚照过去，那边的电筒也打开了。纹身少年和几个和他几乎同样发型的在那里慌张地躲避黄狗的扑咬，一个少年弯腰捂着流血的小腿，眼里闪出恶狠狠的光。小诺被捆在一个椅子上，嘴里塞着一块黑灰色的布团。一个戴着耳钉的长发少年走到小诺的身边，捡起地上的一块木板向他身上打去，小诺发出痛苦的闷哼。

“叫你耍花招！竟然还敢带一只野狗来！”

“小黄，小黄，快回来！”看到小诺被打，阿和心疼地流下泪来，慌忙唤回了小黄。小黄不甘心地回到她身边，嘴里呜呜地抗议着。

“我来了，一个人。你们可以放开小诺了吧！”阿和努力抬起眼睛注视着前方，努力用平稳的冷静的声音说道。

那个被小黄咬到的少年，冷哼两声，走到小诺的身边，拿起长发少年手里的木板用力地向小诺打去。小诺用力咬着嘴里的布团，额头和脖子上挣出狰狞的青筋，眼睛里冒出痛苦和仇恨的火焰。

“你别打他了！你会把他打死的！你要什么，我都给你。是不是要钱，我给你钱！我把我的钱都带来了，我都给你。还有这个手机，你要的话，我也可以给你。”阿和哭泣着哀求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