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一个月就过年了,断断续续下了半个月的雪,天气开始放晴。即使忘记了季节,人们已不再像过去那般关心天气的变化,这是一种麻木的进化。反而是一些人的意外出现会霎时间带着某种深层的警醒和顿悟。
张二一张清素白净的脸像往年一样出现在丈母娘家门口,崔慧娟听到声音从灶房里走了出来,扬起脸提着嗓门问道:“今年回来得晚嘛,外面不下雪吗?家里的雪零零星星下了半个月。”
张二笑着回:“哪能每个地方都下雪,工程结束得晚就耽搁了一段时间。”张二说完歪着脑袋左右张望,接着问:“咦,楠楠呢?小家伙不在外面跑呢?”
提起孙子崔慧娟便眉开眼笑的,手心不停地磨搓贴在腹部油腻乌黑的围裙,“在屋里玩呢,跟小狗崽似的闲不住。”张二一边沉默一边把自行车式的电瓶车停摆在屋檐下。
“张二,一会在家里吃中饭啊。”崔慧娟丢下这么一句话转头淹没在灶房深处,张二不动声色地径直朝东房走去,他轻轻地拨开大门外的一道防虫纱门,像走入机关重重的密室,整个身体小心翼翼地向前倾,心里为这个动作和一闪而逝的念头涌上一丝的雀跃。
陆璐站在一张半米高的椅子上,踮起脚尖,一只手像挂在硕大的白色衣橱柜子上,楠楠则趴在床边认真地摆弄散落在跟前五颜六色的木头积木。房间里只有积木发出细微的“叮叮当当”的碰撞声。
张二悄悄地站在门口,饶有趣味地注视着眼前安静的母子俩。陆璐扒拉了一会,顿时像泄了气的皮球,无奈地做仰视状。这时,她的身后突然附上了一层黑影,她看到一只细长的黑色手臂跨过她的肩头擦过她的脸庞向上伸去。
陆璐来不及思考,一眨眼的功夫那只手臂又弯了回来,她娇小的身体似乎被身后的怀抱包围着,距离一时变得拥挤,她恍惚间不敢转过头去。
“小舅妈,爬这么高当心点。”一股微热的气息扑哧着耳根,听出来者的声音,陆璐心里忽地升腾起一股莫名其妙的怒气。没等她发作,张二心里的那份局促很快找到了安放的位置。他晃悠悠地跨下椅子,装作若无其事地来到楠楠身边。
他蹲下颀长的身体,眼角的余光透过小脑袋的掩饰变得肆无忌惮,他看到陆璐单手把椅子拉向一旁,地上发出绵长的奇怪的声响。
张二凭着这道声响捕捉这个说话侉里侉气听着挺有趣的女人的心里弧线,她侧脸的弧度找不到明显的变化,她的沉默令他忐忑不安,这样想着张二有些后悔刚才的举动。
“舅妈,墙上的画是你画的?”张二抬头瞄到了墙上的儿童水彩画,瞬间抓到了话题。“嗯,无聊时画的。”陆璐淡淡地撇了一眼墙上的画,觉得自己太过敷衍和小气,又主动问道:“什么时候回来的?我姐怎么不和你一起过来?”
张二有些兴奋,他站起身接过话茬:“昨天晚上回来的,她还在被窝里藏着呢,家里蛮冷的呀,小生厂里忙吧?”两人有一茬没一茬地闲聊着。
张二没有离开过东房,他坐在一张太师椅里来回摸着手机,斜睨着眼瞅着陆璐进进出出,偶尔探过身仔细听婆媳俩屋外的对话。他就是爱听这侉里侉气的声音,像山里的布谷鸟在欢唱,婉转动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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