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干妈是大姑姐的婆婆,六十八岁。胖胖的圆脸,嵌着一双漾满柔情的双眸,似深潭般宁静,和谐。鼻梁中挺,一张能说会道的嘴,口吐莲花,赏心悦目。
老干妈年轻时很漂亮,双颊绯红,身材婀娜,是镇上有名的美女。出身医药世家,从她父亲哪里学医。长大了,是镇上的“赤脚医生”,走家串户,很有名望的“接生婆”。
嫁的老公是镇长,后来调到城里。干妈在大药房卖药,两个儿子,大的高中毕业后,在机械厂里上了两年班,和大姑姐成家后,辞了工作,专做生意。小儿子毕业后,在政府单位上班,儿媳是老师。一个女儿,中专毕业,嫁在外地。
日子越过越好时,干爸天天在外面应酬,不幸得了胃癌。在大医院做手术,切除胃,坚持做化疗,干妈一个人忙前忙后地照顾。
挺了一年半,离逝,享年五十一岁。干妈哭得死去活来,两个人感情好,从未红过脸,吵过架。想不明白,好人为啥命不长呢?好在,儿女都长大,成家了!
刚毕业的我,未找到工作,在街道上支个煤炉,开始炒瓜子,卖。也许是瓜子粒粒饱满,也许是我服务态度好,总之,开门红。生意非常好,顾客络绎不绝,从早到晚,每天卖一百多斤。
一个星期后,附近同行,前来挑衅。说我从哪里来,到哪里去,凭白无辜抢了他们的生意。还说我年轻,做什么不行,非要砸中年人的饭碗。他们可是一个摊位,养着一家人啊!
气得直掉眼泪,靠自己的双手,养活自己,自食其力,有错吗?克服羞涩,胆怯的心理,迎着风霜,不怕劳累,积极面对生活。却遭到“同行是冤家”的排挤,碾压。
老干妈知道后,咽不下这口气,沿街的摊后走一圈。不知道她如何“降妖除魔”,从此,再也没有人来“欺负”我这个外乡人。干妈在城里很有威性,团结一切可以团结的人,一般人不敢惹她,也惹不起她。
后来,盘了门面,卖童装,怀孕反应强烈,无法到汉正街进货。老干妈主动分担我的忧愁,她帮我进货,她自己开了两年童装店,很有经验。
公婆已去逝,老干妈像婆婆一般,撑开自己的羽翼,保护着我,不受伤害和委屈。心里特别感激她,帮我解决一道道生活难题。
尤其有一次,汉正街被抢,金耳环,金项链被人当街掠去。老干妈心不甘,追了很远,没追上,心疼了好几个月。让我愧疚很长时间,没办法弥补她的损失。
老公那时工资低,待要生产时,去医院拍片检查,没有脐带绕颈,婴儿一切正常。于是选择在家里,请干妈接生。
晚上十点,当宫颈疼痛,三十分持续一次时,干妈和大姑姐一起来家里。干妈检查一下,还早,先睡吧!交待老公,热水器烧满热水,叮嘱我,疼的受不了时,喊她起来。
一阵一阵痛感袭来,根本无法睡,一趟一趟往厕所跑。腰部下坠,疼痛一次次加重,背抵住沙发,双手紧拽床单。内心里一次次呼唤,宝贝,加油,我好想见到你啊!这夹杂着幸福的疼痛啊!终身难忘!
天朦朦亮,干妈醒了,立即起床,重新检查。啊!快了,大姑姐铺好从医院借来的无菌床单,老公给我打了一碗荷包蛋,让我吃下去,好有力量生产。
大姑姐在背后抱住我,干妈让我深呼吸,用劲,双手按压腹部,老公紧张得愣在床边。疼感袭来时,竭尽全力,一次次用劲,大汗淋漓……
干妈急了,怕宝贝在子宫里窒息。立即打了一针催产针,然后,宝贝顺利生了下来。全身通红,干妈提起宝贝双足,倒立,照宝贝脚板心,拍了一巴掌。宝贝哇的一声哭了,干妈才剪断脐带,挽了一个结。让老公将胎盘埋在无人知的地方。
老公早已将水盆放满水,给宝贝洗澡。干妈说,帮别人接生一辈子,头一次碰到,一声不吭的我把孩子生下来。听到儿子哭声,整栋楼都惊诧了,纷纷前来祝贺!
在城里,很多熟人朋友,相信干妈,宁肯请她去接生,也不到医院。一般给干妈两百元钱,表示感谢。而我们只给干妈买了一百个鸡蛋,人穷志短啊!
后来,我们离开了县城。每年都带着孩子,给干妈拜年。感恩她曾对我们一家人的照顾,呵护。
干妈多才多艺,晚年生活丰富多彩。组织了一群爱好文艺舞蹈的老人,一起排练,演出。逢年过节,玩花灯,摇龙船,在城市里走街串巷,迎来了一串串尊敬的目光。
老年人,就应该那样,活得洒脱,无畏,自由,愉悦。干妈就像燃烧着的火炬,红艳艳的,照亮了城市,丰盈着人生。
天气晴朗时,干妈约三五个朋友,到江边垂钓。一边欣赏美丽的风景,一边倾诉着生活的感悟。人老,心不老,愈活愈通透,明朗,豁达,不以物喜,不以己悲,坦然拥抱夕阳,散发着万道光茫!
闲时,打打麻将,玩扑克牌。一群老年人,有纪律,有组织在一起,享受生活的辉煌与安逸。常常比上班的大姑姐还忙,早出晚归,不亦乐乎!
干妈的心很满足,两个儿子,家庭幸福,两孙女大学毕业,都走上工作岗位。女儿生活如意,不用牵挂。自己有退休工资,生活充实,性格阳光,身体健康,跟大姑姐住一起。
干妈若在家里,也闲不住,收掇卫生,一尘不染。剁馅,包饺子,蒸包子,炒一桌好菜,慰劳一家人的胃。
干妈活得像太阳,照到哪里,哪里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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