秉成媳妇下了夜班在家里睡觉,中午时分秉成寻思再转悠一圈回家,让熬了一夜的媳妇多睡一会儿。不经意间就溜达进母亲家,进了院子母亲正在灶台炸油糕。秉成随口问:“今天过啥节?吃炸油糕?”母亲就像没听到一样,秉成站在门口有一分钟,进不能进,走不能走,在冷丢慢搭的气氛里尴尬的想找个地缝钻进去。后来终是红着脸转身离开了。
母亲用外眼角嫌弃的扫了他一眼,看他走了,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秉成性格软弱比不上母亲沉得住气。做为儿子如果不走,就要吃油炸糕,估计母亲抢不走碗。但是秉成窝囊,做不出硬气事,他走出院子眼圈就红了,心里隐隐像刀割一样痛。他开了自己家门对媳妇说:“你和孩子将就吃口饭吧,我心里憋躁想出去转转,没等睡得迷迷糊糊的媳妇回过神,秉成已经快步走了。
中午街上基本没人,做饭的吃饭的都各回各家了,就连马路两边做生意的人都忙乎做饭吃饭。秉成孤零零站在马路中央定了定神,感觉没有母亲疼爱的人是从心往外冷,虽然秋老虎威严炙烤,秋风掠过秉成不由得心里发颤。
秉成就走就流泪,想想自己25年来,母亲视他不如一个外人。冬天母亲家炉盖上了经常烤着黄淙淙的馒头片,有进家串门的邻居。母亲会柔声说:“炉盖上有烤好的馒头片,自己拿起吃吧!”家里吃过炸油糕,半下午母亲把盆子放在炕头上,或者是灶台上捂上盖子,串门的人进了门,母亲会柔声说:“盆子里有饦油糕,自己取双筷子吃吧!”剩下半盆子油糕。外人甚至可以吃完,母亲不是小气人,母亲是前后排房周围有名的好人,少言少语都在心里做事。可唯独不舍得给秉成和媳妇吃,那种恨也是发在母亲心里的。
小时候家里穷一锅糊糊一人一碗喝着看不出来,后来姐姐嫁人了。他们都长大工作了,日子好过了,家里吃剩下的面条永远是秉成吃,美其名曰他爱吃剩面,热了的面条就像一锅浆糊,谁爱吃?只是秉成从小被母亲四两面半斤碱面拿死了,他才不好意思说不吃罢了。不知不觉秉成顺小路走到古镇,他进商店买了两个月饼和两瓶啤酒,走到大庙戏台边,一个鲤鱼打挺翻了上去,靠着柱子一口月饼一口啤酒胡乱的吃着,抬起胳膊擦了几次,但眼前始终是模糊不清,秉成的心凉透了。不由得想起头一年儿子满月,媳妇去丈母娘家挪尿窝回来已经是腊月初,那时候没有电锅煤气灶。做饭就是砸煤生火,对于刚生完孩子的媳妇来说冰锅冷灶岳容易落下病根。岳母心疼女儿,想让媳妇在母亲家住半月二十天,等过了年再回自己家,所以岳母厚着脸皮把媳妇送回母亲家。母亲看到岳母抱着孩子领着媳妇进屋,立马拉下脸。岳母低声下气的说:“亲家,已经腊月半头了,让她们娘俩在你家凑乎过了年再回去,我女儿也上些日子,她回去可以洗尿布做饭了,我家人口多不方便照顾她们娘俩,劳烦你多担待点。”母亲拉着脸头也没抬,跌下根针没吭一声。岳母捂着嘴巴哭着走了。
母亲一直冷着面孔,连孙子一眼没看。更别说看媳妇。晚上母亲做了半锅面片,给秉成和媳妇一人盛了多半碗,给秉成兄弟和妹妹各盛了多半碗,父亲还没吃饭,锅里基本没有饭了,秉成坐在炕上坐立不安,寻思是自己吃了父亲那碗饭,再说媳妇奶孩子吃饭少能有奶吗?父亲对母亲说:“饭做少了吧?烤上两个馍馍吧!”母亲满脸不高兴,没有应声,摔打着在灶上架着架子,一个馒头切成两片,一共烤了两个馒头,放在盘子里扔在秉成面前,那架势像是丢给狗一块馒头似的。然后转身从橱柜里端出来满满一盘大渣糖饼放在兄弟面前。同样是儿子啊!这不是活人眼里揉沙子吗?父亲抬眼看着秉成没有说话,父亲也不敢说话。说多了成了挑拨离间。窝囊的秉成心里七零八落放下碗,带着媳妇抱着孩子连夜回家了。
秉成想着母亲那冰冷的脸庞,似乎不曾对他笑过几次。低下头才发现戏台下面坐着个衣衫褴褛,皮肤暗黑,头发胡须蓬乱的男人,秉成寻思自己的内心苦的和流浪汉一样,他也想去流浪远离是亲人却没有情分的亲人。秉成探下手递给流浪汉一个月饼一瓶啤酒,流浪汉伸出枯竭黑暗的手臂接住。也没有说话,台上台下两个苦命人同时咀嚼生活的苦涩,秉成举起瓶子一口气惯进剩余的啤酒,然后躺在戏台上睡了一觉。醒来后流浪汉先他一步去流浪,秉成起身拍打身上的土,晃悠着回自己家了。回去后才听说,今天是兄弟的女儿过生日,他走后母亲和一家人红红火火为小侄女庆生。
秉成是母亲亲生的儿子,不掺杂一丝一毫假。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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