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山的回声

       我想我一辈子都会记得那个时刻，来自大山的回声。

　　那是支教的倒数第二天，我们将要离开，和队友一块儿去我带的班级的一位学生家进行家访。那是下午三四点的光景，阳光尚毒辣，暑气仍炎炎，我们走在满是灰尘和石块的山路上依旧兴致勃勃，是因为孩子们的欢笑存在。

　　小院、牛棚，还有墙角的蜀葵开得正红艳可爱，铺满地面的毛豆秸秆正被鸡爪刨得杂乱，我们走过一片郁郁葱葱的玉米地，来到了她的家。她的父母碰巧还未归，只有她的两个兄弟姐妹在家，和他们聊聊家事，聊聊农活，聊聊学校，做着鬼脸逗他们，院子里充满了欢乐。不知不觉只剩下余晖洒在屋顶，一点点散退，我们起身预备离开了。

　　同我们一块儿的还有那个女孩隔着一辈的兄弟，他家还要继续赶往至山头。我们走到岔路口与他互道再见，一个向左一个向右离开。我不时地转头看他离去的背影，他也不时地回头看我们，我们朝他卖力地挥手，这次是真的要离开了呢。

　　不一会儿，途经一个小山坡，对面山里突然传来他童真干净的声音———毛毛姐，再见！我们定住了，回头看着那片翠林，只有回声在耳边回荡着———毛毛姐，再见！我无法抑制自己内心的感动，大声地回答———再见！再见！在路上要注意安全！这是个云白风清的时刻，对面绵延的山峰一直向着无尽的远方，偶有白鹤两三只斜斜地飞过，突然有一种苍茫的心情，是因为要离开了吗？我想大吼，我径直跑到路边，双手合为喇叭状，卖尽力气对着山头———我要好好生活！随后队友继续大喊！我心里还是郁结了一股气，再次鼓足力气———再见了！“再见了”这个声音慢慢在谷间荡漾开去，我想清风、白云、余晖会寄送这些声音，就让他们慢慢传到那些孩子们的耳朵里吧。

　　此时心里畅快了许多，一路无言地走回学校，脑袋里一直在重复着那些回声，真的再见了。

　　那些欢乐的、生气的、玩闹的片段瞬间定格又换到下一个镜头。上课不认真听我讲话，我怒斥他们不留情面，他们正襟危坐的情景；下课后又换了个天不怕地不怕的脸色缠着我教他们折纸花，叽叽喳喳自动围成一圈，让我欢乐又头疼；从教室走到办公室，一路上听到孩子们叫我毛毛姐的声音，心里是充满自豪感的欣喜；看着男队友被一群小女孩追着要他一起跳皮筋时的欲哭无泪，哭笑不得的表情……支教生活在孩子们的参与中，变得有了光影，有了晴雨。他们无瑕的笑容，偶尔让我们无奈又措手不及的倔强，天真的撒娇嘟嘴。我们在这些律动中体会着无可奈何、哭笑不得与苦口婆心的滋味。可是，要再见了。

　　时光就像一汪水，照出过去的欢颜，我们在不断重复的日子里度过这一个夏日的绚烂与可爱。我借着大山对你们道再见，你们会听见这个回声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