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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讲一个天才的故事。
世上最容易出产天才的领域,第一是艺术,紧随其后的,我觉得应该是数学。
数学是年轻人的游戏。一个研究数学的人,如果青春过完了还没有拿得出手的东西,这辈子基本上就废了。
也就是说,数学拼的不是知识,不是努力,更不是颜值。
是天分。
在数学这片神奇的土地上,经常有各种高智商人类出没,不但碾压同时代人,还把后人踩在脚下反复摩擦。
如果给古往今来的数学天才们排一个座次,无论怎么排,“伽罗华”这个名字都会写在非常显眼的地方。
这个只活了20岁的男孩,是个神一样的存在。
他在短暂的一生中,遭遇了一次留级,两次升学失败,三次论文被枪毙,一次被学校开除,还有两次被捕入狱。
从履历来看,他完全是一个学渣。
但就是这个“学渣”,做到了一千个学霸加起来都只能仰望的事。

2
1811年10月25日,伽罗华出生于巴黎附近的一个小镇。
他的父亲是中学校长,后来被大家推选为市长。他的母亲是著名法官的女儿,文化素质很高,是伽罗华童年时代的启蒙老师。
嗯,听起来夫能妻贤,母慈子孝,典型的五好文明家庭——假如不是放在那个时代的话。
了解欧洲历史的童鞋都知道,英法两国在建立近代国家的过程中,所走的道路是完全不一样的。
英国通过“光荣革命”和《权利法案》,以比较温和的方式,确立了君主立宪制。
法国则不同。它是以大革命的方式,坚决跟过去一刀两断。在这个过程中,拥护国王的保王党和要求立宪的自由党之间水火不容,血流成河。
伽罗华生活的年代,正是法国政局风起云涌、前途未明的时候。而他的父亲,是坚定的自由党人。
在父亲的影响下,伽罗华从小对政治耳濡目染,长大后比父亲走得更远,加入了自由党中最激进的一个派别——共和党。这是后话了。
伽罗华像其他二代子弟一样,度过了无忧无虑的童年时光。12岁时,他被送进路易大帝皇家学院,在这里开始求学生涯。
父母的期望,显然是让孩子接受贵族式教育,培养较高的文化修养,成为上流社会的一分子。然而伽罗华让他们失望了,他对人文社科兴趣不大,时间越长,越想逃离。
就在体内洪荒之力无处释放时,15岁的伽罗华遇到了一生的挚爱——数学。
学校开设的初级数学课程,对伽罗华来说十分浅显无聊。他对数学的兴趣,来自数学大师勒让德的著作《几何原理》和拉格朗日的《解析函数》。
一个刚刚接触数学课程的少年,就能自学大师们的巨著,天才的境界真不是一般人能懂的。
然而在老师们眼里,伽罗华却是个乖僻、多嘴、行为放荡、成绩低劣的学生。他总是提出一些超出教材范围的刁钻问题,丝毫不顾及老师的难堪。
毫无意外,伽罗华留了一级。

3
留级并没有打击伽罗华学习数学的热情。16岁时,他已经博览群书,熟知当代数学大师欧拉、高斯、雅科比等人的理论。17岁时,他转到了数学专业班,在年轻的里查教授的指导下潜心学习数学知识。
里查是伽罗华的第一个伯乐。他包容伽罗华的古怪刁钻,还给了他一生中最重要的鼓励:
“这个学生只宜在数学的最高领域工作,他完全陷于数学的狂热之中。”
在里查老师的建议下,伽罗华报考了法国数学家的摇篮——巴黎综合理工学院。他考了两次,第一次因为准备不足而落败,第二次经历却成了一个笑话。
第二次报考时,伽罗华正好在面试前几天遭遇了一次重大打击:他最敬爱的父亲,因为忍受不了保王派牧师的攻击和诬蔑,愤而自杀。
怀着丧父的悲痛心情,伽罗华进入了面试考场。紧接着,他跟主考官之间因为一道数学难题发生了争辩。
伽罗华的性格在这次争辩中展露无遗。他完全忘了自己对升学的渴望,更不想顾及主考官的颜面,他只想着一件事:我是对的,他是错的!
伽罗华拒绝回答自认为过于简单的问题,他那极具跳跃性的思维,让在场的考官们一脸懵逼,他那一脸不屑的神情,就像写着“你们这群白痴”几个字。
主考官一点都不认为这个中二少年是个天才,只觉得他嚣张得令人讨厌。就在伽罗华讲到激动处时,主考官突然用一阵狂笑打断了他。
这笑声彻底激怒了伽罗华。他顺手抓起黑板擦,一扬手,划出一道完美的弧线,正中主考官的脸。
结果可想而知,伽罗华被永久挡在这所著名学府的门外。


4
在里查老师的劝告下,伽罗华退而求其次,考入巴黎高等师范学院继续学习。
巴黎高师是一所修道院风格的学校,每天都要祈祷,忏悔,聆听宗教谈话。这些都让伽罗华十分厌烦。
不过巴黎高师至少有两个好处,一是提供了安心研究数学的环境,二是给了他人生中最挚爱的朋友舍瓦烈。
也就在这期间,伽罗华经历了对他来说最痛苦的失败。
方程,是人类智慧的一项伟大发明。一次方程和二次方程的解法比较容易,古人很早就掌握了。到十六世纪初,数学家们又找到了三次方程和四次方程的解法。
然而当数学家们站在五次方程面前时,却遭受了出乎意料的挫折。
五次及以上的方程,叫做高次方程。整整三百年过去,数学家们前赴后继失败了无数次,没有人找到破解的法门。
数学大师拉格朗日一声长叹,说道:寻找高次方程的解法,这是在挑战人类智慧的极限。
这个魔咒,却被伽罗华轻松解除了。
早在17岁时,伽罗华就写出了一篇关于五次方程代数解的论文,由恩师里查推荐给法兰西科学院,送到大数学家柯西的案头。
柯西对这篇论文给予了肯定,还说会考虑在科学院的会议上介绍它。然后此事就没了下文,伽罗华被放了鸽子,连手稿也莫名其妙不见了。
18岁时,伽罗华重新整理好关于代数方程的论文,交到法兰西科学院院士傅立叶手中。傅立叶收下了论文,让伽罗华回去“静候佳音”。
谁知傅立叶突发疾病,还没来得及仔细看这篇论文就离开了人世。更倒霉的是,伽罗华的手稿再度不翼而飞。
伽罗华没有放弃,一年后,他再次提交了《关于用根式解方程的可解性条件》的论文。幸运的是,这一次论文总算没有丢失。
伽罗华的研究成果交给了两位科学院院士,也是著名数学家克鲁阿和泊松。他满心期待着,自己这篇论文将会引起数学界多大的轰动。
然而命运之神又一次抛弃了伽罗华。泊松读完他的论文之后,只给了一句评语:完全不可理解。
因为伽罗华在论文中提出了一个全新的概念——群。
“群”是现代数学的一个基本概念,但在当时,没有人听说过这个词。就连大名鼎鼎的泊松院士,也没能看明白这篇晦涩难懂的论文。
对于性格本来就有些偏执的伽罗华来说,这个打击是要命的。
联想到自己父亲的惨死,伽罗华愤怒地认为,科学院接二连三地给自己的数学之路设置障碍,肯定是出于政治偏见。
伽罗华决定暂时把数学放一放,转身投奔革命,跟那些顽固残酷的保守分子战斗到底。

5
巴黎高师对待这些热情高涨的革命青年,态度永远只有一句话:好学生不过问政治。
1830年12月,有家报纸发表了一篇批评巴黎高师的文章,尽管没有署真名,但学校很快就推断一定是伽罗华干的。校长果断与教委(皇家国民教育委员会)联手,开除了伽罗华。
伽罗华一夜之间成了失学青年,而且是被学校扫地出门的不良青年。
失学的伽罗华,犹如高空坠落的石头,一头扎入革命的滚滚洪流,飞溅起一大片水花。
1831年5月,在一个共和党人的宴会上,伽罗华举起匕首,向大家提议:“为国王干杯!”
这一含有刺杀暗示的举动,立刻激起现场年轻人们狂热的呐喊和崇拜,也招来了当局的抓捕。伽罗华第一次尝到了监狱的滋味。
他成了共和党人的英雄。
一个多月后,伽罗华重获自由。然而他毫不收敛,带头参加共和党人举行的游行示威,再次被当局抓捕入狱。
这一次他被判了6个月,在监狱中度过了自己的20岁生日。
服刑期间,伽罗华生了一场大病,被允许保外就医。在医院里,他邂逅了人生中唯一一段爱情,也是命中注定的劫数。
那姑娘很仰慕伽罗华的才华,主动关心他,照顾他。处于服刑与疾病双重折磨之中的年轻才子,很快就沦陷于美好的爱情之中。
治疗结束时,伽罗华与姑娘立下约定,等自己出狱时,一定会去找她。
1832年4月,伽罗华刑满出狱,立即向姑娘发起了爱情攻势。出乎意料的是,姑娘对伽罗华态度十分冷淡,她在伽罗华与另外两名共和党人之间游离不定。
面对情敌的挑衅,愤怒的伽罗华做出了这辈子最后一个重要决定:同意决斗!
此时的伽罗华,并不是为了争风吃醋而丧失理智的冲动青年。他在写给朋友的诀别信中说道:
“我将作为一个下流的、卖弄风情的女人的牺牲品而死去。”
“我请求我的爱国朋友们,不要责备我不是为自己的祖国而献出生命。”
伽罗华明知情敌的枪法远在自己之上,但还是选择了赴约。
对绝大多数人而言,20岁正是生命刚刚绽放的时候。而对伽罗华来说,却已经活够了。
学业失败,爱情受挫,革命事业看不到头。没有一件事情,能够挽回这个数学天才对生命的热爱。
努力过,才知道什么叫真正的绝望。
决斗日期定在5月30日。
前一天晚上,伽罗华通宵未眠。他知道自己生命只剩下短暂的几个小时,如果说心中还有什么放不下的牵挂,那就是数学。
伽罗华点起灯火,争分夺秒地奋笔疾书,尽最大可能把他的丰富思想和伟大成果纪录下来。
时间太紧迫了,很多问题无法展开论述。他焦躁不安,不停地在白纸上写下:“我没有时间,我没有时间,我没有时间……”
他还给挚友舍瓦烈写了一封长信。信中除了交待后事、讨论数学问题之外,还附了一句极富伽罗华风格的话:
“请让雅科比或者高斯对我的定理发表意见,不是讨论其正确性,而是阐述其重要意义!”
第二天清晨,伽罗瓦与情敌在约定的湖边进行手枪互射。
几个小时后,一个过路农民发现了倒在血泊中的伽罗华,将他送到附近的医院。他的肠子已经打穿,医生也无力回天。
伽罗华拒绝了牧师的祈祷,转过头去安抚守候在身边的弟弟:
“不要哭,阿尔弗雷德。我需要足够的勇气在20岁时死去。”

6
英年早逝的伽罗华,被当作一个普通的造反青年,潦草地埋葬在濠沟里。
直到四十年后,后知后觉的数学界才终于发现,这个叫做伽罗华的天才少年,竟然一劳永逸地解决了一个折磨数学界300多年的难题:在什么条件下一个方程有解?
可惜同时代的数学家,没有一个能看懂。
比爱错了人更痛苦的,是生错了时代。超越了时代的人,活得比一般人痛苦得多。
他在生命最后时刻所写下的几十页手稿,成为现代数学的几大支柱之一。说他是“代数学之父”,一点都不夸张。
他所创立的“群论”,为代数学打下了坚实地基。不但如此,他还顺手把整座数学大厦的基本框架给搭好了。
伽罗华的对于数学的贡献,堪比古希腊数学家欧几里德。他俩分别为代数学和几何学打牢了基石、搭好了框架,后世所有的研究,都离不开他们的基础。
人们开始寻找伽罗华的坟墓,然而早已泯灭于荒草之中,无迹可寻。
作为革命英雄的伽罗华,很快就被人遗忘了。只有数学天才的英名,永久留传于后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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