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家的样子

杂志的纸张一般来说，也并没有多么好，薄薄的一页。

这一页薄薄的纸张中很有厚重感的是插图中的一个人，感觉纸张都承受不住一样，沉甸甸的，竟然也不似纸上的插画，竟然是雕塑一般。

毛发和胡须有点乱，就像是从肌肤深处针扎出来一样，钢针一样，苦难以生活的方式嵌入生命深处的感觉。

那一片文章是《父亲》并不是父子深情养育深恩之类的文字。

是那种凝重的真实。

儿子在成长的过程中看到的父亲，有高大的有温暖的，却还有一个时刻，也许自己也不记得，也许是看到了全伪装忘掉，被作者近乎剖析一般的写了出来。

当人性的那些方面被真真实实书写出来的时候，变成了白纸黑字契约一般的清晰，会让人一见惊心，忍不住的想要逃避。

就像那一刻的少年在狭小的路上看到父亲，胡子邋遢，衣衫破旧，可怜而可笑。而正值青春年少的儿子旁边有年轻的伙伴，年轻人不懂得隐藏情绪，看着可笑也就笑了。

那一刻的儿子说，我很像去保护他，去捍卫他的尊严，去为了他跟我的嘲笑他的伙伴们决裂什么的，但是到最后我什么都没有做，只悄悄的走掉了。

总是说要追求真实，其实真相有时候也自由骇人的力量，能够不去遮掩而去面对的人也是勇士。

我不知道那长照片是不是比着托马斯曼画的，却在看到那样一双近乎深沉的眼睛的时候，觉得应该是那样的人，才可以写那样的字，也不像是写的，粗糙的手那刀斧开凿出来的感觉。

想起来在看《等待戈多》的时候，开始是带着一点点怀疑的，觉得作者大概就是疯颠颠的那种艺术家的样子吧，有点神经质的那种，待看到他别的作品，在垃圾堆里一个人露出半截身子喊：生活多么美好！更觉得这人艺术虽然艺术，现代也可以说是现代，但大概会有一点问题吧。

一直到一次在报纸上看到看到贝克特的照片，我一下子就相信了那是经过了思考有着象征意义的作品，不是神经病的呓语，因为照片上的那个人，如果找一个形容词形容感觉，应该是睿智。

随便他的作品荒诞到什么地步，那都应该解读为智慧。除此没有别的感觉可以对上。

在看《墙上的斑点》的时候，也无端的揣测过沃尔夫会是一个怎样的女子，整天在家里呆呆的看着窗户的那种女孩子们，苍白而瘦弱的，爱幻想的，不然为什么会是意识流。也是一直到看到她本人的照片，再不去怀疑她的才华和情深状态，黑白的照片带一点温润的感觉，如果不是在作家栏里只是一个美丽的女子说得上美丽，而且带着从容淡定笑看花开落的神气。

看过来《悲惨世界》去看雨果，觉得是对的，就该是那样铁骨铮铮的一般的男子汉才能架起来那种文字。感觉也不是作家在写一本书，整个一个人拉了钢筋水泥，扛起来滚木巨石夯筑起来一个世界的感觉，庞大和悲悯撑到磅礴。那本书和那个作家，给我的感觉是作家也是一个体力活。要强悍的身体和大脑才可以稳住。待知道那个老头都五六十岁了因为跟国内政治一件不和，就放下了享誉全国的声明，画一个没人知道名字，流亡他过，受尽磨难然后载誉归来，归来面对这一个国家的尊敬和欢呼，再看照片上的人，更觉得应该是这样，眼睛里都是绝强，简直就是一个斗士。

那一次也是在杂志上看见陈忠实的照片，很小的照片，做杂志插图的，要做效果只怕也很是有限。一张是他本人，一张是朋友，傍边的朋友就很正常，一张照片而已，平面的，而同一页上的陈忠实看起来就平白无故的像是立体的，人几乎是从纸张上要凸出来一样。

竟然不仅仅是文字的原因，是作家们本人，让我很轻易的相信：文字是有力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