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饭过后露台独坐，一轮明镜似的月亮高挂在灰蓝色的夜空中。稀疏的星光如处子天真无邪的眼眸，似有若无、高低落错的穿过澄净的夜色，寻找遗落在人间的童话。
想起古老的传说，天上一颗星，地上一个人，可为何人间代代无穷尽而星空恒久远呢？它们又如何渡过千劫万劫涅槃时空的呢？此岸、彼岸，如此遥远。
当人生只余一本书可以寄托时，世界就逐渐减缩在书社青灯古佛的方寸间，既为谋生也是度日。阅读那些尘封已久的书时，我常常感觉自己生命的根脉、枝叶、纹理就如古老的象形文字般，遗留在历史的刻痕里，在散发着霉味的纸上广延着、幻灭着，把我推向不可知的远方。
是生命本能的溯源还是向死而生必然的觉悟？亘古的迷茫从来都只能是答案的发微，而不可能是无解人生的问题。
热气从地板上蒸腾起来，初秋的凉风难挡阳光聚集在混泥里的能量，汗水如刚打磨出来的颗粒珍珠，粘在发烫的皮肤上。
露台前方不远处，波光粼粼的花溪河静静地流淌着，好久没去河里游泳了，何不月色下畅游呢？上善若水不仅仅是水能包容世界、隐忍人间，更多时候，是让人活在鱼的时空中，体验鸟儿飞翔在天空的自由与快乐。就如佛教通过轮回，让生命自己去解答因果的奥秘。
虽然有些晚了，河里依然有人在游泳。微茫夜光下如青蛙温习着谋生的动作。我寻路到上游拐弯处的树荫下，对面是苍茫的芦苇滩，这里应该少有人来，我可以自由自在地浸泡在树荫下清凉的河水里。或抬头目光迎接树缝间点滴星光，或注目月色下迷离的芦苇滩，或把自己的身体埋葬在刹那即过往的河水里。
那时，当听到夜风传送过来的夜虫求偶的音调，我仿佛回到诗经，如此向往“无使尨也吠”般生命勃然的张扬。
如果说名利地位是人在俗世的衣服，那么道德戒律是不是就是信仰的外衣呢？当人类始祖被赶出伊甸园时，才醒悟生命的脆弱恰恰是上帝成就伟大的开始。
名利地位让人可以抵御外界的危险，道德戒律则最大限度的防止人吃人，粉饰一派伊甸园风景。
所以，人类进化千年，也包裹千年，生命的张力渐渐麻木于层层加码的衣服内，甚至连疼痛的本能也消解在娱乐至死的庸常日子里。我想，人的宿命是否是存于衣服中又死于衣服中呢？
我不想那么快游出水面，只想在无人之境裸露在自己看不见，动物也看不懂的水中世界里。
月光中脖子底下静静流淌的河水，就如流过岁月，望不到头的深渊，自己如此渴望深渊将生命完全埋葬。人常常只有观照死亡，才能觉悟到生命其实是死亡的影子，才懂得怎么去使用生命。就如你只有裸泳时才能体会倒扣过来的天空之颜色与密度。
想起尼采的话，当你凝视深渊时，深渊也在凝视着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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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介绍：左岸。经营一家旧书店，笔耕寥寥真假言。爱好哲学，热衷思考，或痴或愚，未改初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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