疯娘

    距离小学毕业已经十几年了，前不久，我回家乡，又看见了那个女人。

    那个我上小学时大家拿着石头砸，被人们驱赶的那个疯女人，我们都‘亲切’的称呼她‘桥头一枝花’。再次见到她，我真的感到很疑惑，这么多年过去了，她竟然还在这儿，我竟然看不出来她有一丁点儿的变化。

  大家已经习惯了，没人再去驱赶她，附近学校的小学生们也不再理，唯有她，依旧背着一个大包袱，包着一个花头巾，走到哪儿累了包袱上一坐，然后就开始破口大骂，有时候带着哭腔，这是她一贯的做派，脸还是黑黢黢的。

    ‘哎’我终于壮着胆子朝着她喊了一声，又迅速往远了跑了去，躲到一棵大树后面去，又忍不住探出脑袋想看看她的反应，我很害怕她的疯劲一上来朝我冲过来，这是这么多年来我第一次喊她，虽说上小学时同伴嬉戏这样喊过好几遍，喊完就分散着到处跑，生怕被她抓住了扔到附近的河里去，我胆子小，从来不敢，就连从她身边走过去，我也心里只打退堂鼓，她抬起头，朝我望了一下，又站起来，把包袱甩到身上，我心里一紧，又看她朝着我相反的方向走去，心中又有一点罪恶感。我踉跄着向家跑去，又向后张望，害怕她又追上来。

    ‘走路不好好走，慌慌张张干啥呢?有狼追你吗？赶紧洗手吃饭’妈妈坐到椅子上，给姐姐和弟弟把筷子发了，‘妈，桥上的那个疯女人怎么还在’妈妈瞪了我一眼，‘那个女人的三个孩子和丈夫一晚上全出车祸死了，换了你，你能好？嘴闭上赶紧吃饭’ 妈妈把筷子给我。

    我只是突然感到很难受，我突然想到自己以前的种种行为，我为自己感到羞耻，我不仅仅是没有尊重她，我更是没有尊重一个母亲。‘妈，我不想吃，我不饿’我没了吃饭的心思，在这一瞬间，我只感到了羞耻。我走到房间躺到床上，脑中满是那个已经佝偻的背影。

    一夜之间丧失了三个孩子和自己的丈夫，失去心智，这么多年了都没有释怀，她该是多么痛苦，她在对着人们嘶吼的时候，是她对这个世界的挣扎吧。

  有一种爱，叫为你而疯，在此之前，我一直坚信世界温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