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一个窝囊废都有死给你看的冲动和勇气。这个不分时代和公母。二庄看到蒜头曹的鼻子时,知道知道这辈子最讨厌的事就是自己被气歪了,别人还没事一样看笑话。他的鼻子耸动着好像就是朝着一边歪了过去,即便是躺着也能看清楚,屋顶一侧下来的光正好照在他脸上,切成两半一样,更加怪异和讽刺。
一屋子人看着他,或者无视他,那圆圆的半个腚还露在外面,确实够白。二庄也看过了,这屁股白的换到鼻子上岂不更好,屁股红又糟好歹别人不讨厌。拘留所的日常是生产队值班的翻版,男人多了,在一起也要折腾。嘴上还是不过瘾,愿意恶作剧,或者就是真做,和森林里的差不多。毕竟,这里不是念书的地方。
蒜头曹开始嚎,又头撞墙。
打扑克的几个都没回头,尽管觉得蒜头曹屁股够那个啥,也不回头多看一眼。
二庄看了看屋顶,觉着塌不了。
包白头巾的一个中年,把烟袋锅磕了一下,咳一声,说话了:“老曹,别当真,你要在澡堂子里河沟子嘞,俺都不稀罕看你,没想到你还挺干净讲卫生,看俺这黑皴儿,娘们儿都不喜欢,你行了!对嘞,给你说个媳妇儿吧,还真是对把啊,俺村有闺女在砖窑上拉砖上窑,比汉们儿还有劲,你俩配对儿,准行!”
蒜头曹声音晃了晃,还是嚎。
“就怕你屁股白的人那啥不行,人家招上门女婿嘞,得传后。是不是?!”白头巾说着拍了蒜头曹一巴掌,那手指印绯红。
这下蒜头曹跳起来提上裤子尖声喊:“谁说的?你见过啊!没人这样说过!”他喊完,一屋子人都安静了,齐刷刷看着他。
有人在炕角上说:“你屁股沟子真深!”
接着屋顶都要翻了。只有蒜头曹靠近白头巾磨蹭开了。看样子死不了人了这是。
二庄想起了什么,翻了个身,拔了一根稻草咬在嘴里,直喘气。
除了英子姐,也没谁入了她的眼。对于英子姐只是觉得亲近,也不是就觉得是自己心上的人。况且她还是六叔的人。打架就是男人的心被挫了,斗鸡呢,公鸡翎得抖抖,荷尔蒙得挥发挥发。青春可能就是这样子,不往头上涌,就往下边涌。总之,没道理,又无比正确。作为粗人,这样活着才对。省得像蒜头曹就软蛋啦。宁可残废。哪怕死生,年轻不怕死,不怕从头再来。
几乎不相干的人,纠缠到一件事里很麻烦,很没有道理。
英子脸上有巴掌印儿。也是绯红。眼泪含着打转,没掉下来。矬子已经知道那个出手的人就是六叔的侄子,叫二什么庄。虽然帮了他,但是窝囊。英子前面的事说不清道不明,好事的人酒后不明就里地笑。他娘的,觉得头沉,抬起来费劲。打娘们儿的都是这心态,大概不差啥。他也知道落红了,就是腻歪。哪啥家伙儿打到头上,疼倒不疼,就是腻歪。
打完心疼,又不好认错儿。心疼一个样儿,打时一个样。火从哪里来,什么时候来,这只有天知道,矬子也不知道。天下混人都是这。混人都是牛粪,就是养花的命。老天爷不言语,自有道理。冬天不下雪,夏天不下雨,凡人管不着,莫生气着急。
矬子高中毕业,喜欢挂钢笔,还是派克笔,他爹就一支,给他了。字写得好,在领导那里很吃香的他,文明又气傲。心软的是他,偏执的也是他,文化人的血脉总是离不了这两方面。虽然,他算不上文化人,可自己觉得是,报纸上也时常投稿。英子因此也很骄傲,一提起红光满面的,好看。爹娘更是和玉皇大帝攀上亲一样,明亮亮的眼放光芒,牙齿都白了许多,说是英子给的中华牙膏是北京捎回的。上海那时牌儿不亮,也跟着京城沾光不少。华表可不是在北京嘛!牙刷用得卷卷儿了,舍不得扔,刷布鞋底儿,可白!那时,白就是好。这心情,没当过丈人丈母娘的少来啰嗦啊。
英子很想到这里,觉得也不苦了,毕竟人家在乎自己,而自己也没对不住男人,六叔确实没摸过英子姐,除了脸和手。他等着洞房呢,他愿意这样敬着等着幸福地看着。世上总有一些雄性,奔跑的姿势与众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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