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方池塘。
形状并不规整,似圆又似方。池子的三面背靠深林与矮山,仅留一面方便过路之人行走。 我并不曾深入那鲜为人知的三面池壁,倒是对那众人踏过的池岸印象深刻。这一池岸是一个约一米宽的小路,旧时没有水泥,全是用石块和泥来砌墙搭路,所以这小路也是用大小厚薄不一的石板铺成。尽管来来往往的人行过它,但石板的间缝里还是有向阳而生的草,百草枯和锄头都不能让它们折腰,很是顽强。池岸临水的那一面种了一排细长正直的竹子,或许不应该用“种”来形容它的产生,因为小路的另一边便是茂林修竹。许是笋儿们在繁衍生长时自己钻过去了,但这一排竹子并不能给予行人足够的安全感。是那水,太摄人。
盛夏是涨水的好时候,一场猝不及防的暴雨过后,满池子的水似乎争抢着要溢出。池面宽广,夏风一起,被风鼓动的水便会爬上池岸,似要过过路之人拽入其中;池塘静深,水色森绿,就好像投入一堆破铜烂铁也会很快被这不知来路的绿腐蚀掉般。夏天,我是不敢独行那池岸的。偶尔我会跟在外婆身后走过那池岸,亦步亦趋,小心谨慎,有时也会抵不住小孩子的好奇心总要去看看那池子。透过绿竹间隙,满目的绿被分割又缝合,更像那食人的水兽吧唧嘴在撕咬被它拽入水中的小孩儿。这池子一度成为我的噩梦主角,如果我是天马行空的小说家,它一定是我笔下吸血的恶魔、惊悚的案发现场、迷迭丛生的异世界。
旧年盛夏,主人家要修补池子,便把池中的水放出。那是我第一次见到了它的全貌,也是我第一次置身于这池中央。站那抬头看天,原来天还是那个天,一样白一样蓝,它没有变得更大,也没有变得更深邃。一瞬间,我觉得它也不过尔尔。渐渐的,这水深仅至膝盖的池不再是我眼中的恶魔与异世界,它又变成了我们这群孩子的快乐基地,当然,仅仅只是在它蓄水之前。
池子里的水放完,大鱼捞完,大人们便很少关注这片池子了。无所事事的小孩们便占领了它。仅到小腿肚的水再不能恐吓我们,于是我们又脱掉了鞋子赤脚踏入其中,但这次并不为玩水。池底有大人们落下的长竹竿,一群小孩子有模学样,把竹竿拖到水面,三五小孩间隔着站在竹竿前,就等孩子王一声令下,我们便躬身把竹竿按入水中,使尽浑身解数推着竹竿从一岸底到另一岸底,边推还有故意做出声响,赶着小鱼儿往前游去,直至无水的泥地。失水的前一刻,耐不住性子的小鱼蹦哒起来奔向泥地,以为获得了新生,却不曾想成了一群小孩火上的珍馐,口中的美馔。“赶海”时总有机灵的鱼儿亲吻小腿而过,就像爱情里握不住的秋风。所以我们一遍又一遍地用竹竿趟过这片水域,一天又一天地用脚丫碾过这片泥底,直至夏天结束,秋天来临。
后来这片池子还是蓄满了水,涨水时它又变成了“案发现场”,虽然摄人,但我也可以独自走过这竹林掩映的石板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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