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随风
1.
她醒来了，脑海中刚才像放幕一样闪过很多小时候的情景，默默擦去眼角一滴干涩的泪痕，泪痕牵得眼角有点紧。她就这样躺了很久，久到做木工的丈夫喊了她至少三次，但此刻她的心情还似乎神游在梦中那片土地上，周围是山的村落间， 那山已经在炮声的开采中渐渐剥落， 那声声炮声震耳欲聋很不舒服。
记得她初中毕业后就走出了山坳，急不可待地离开那片她深烙在心的土地和家园，她曾经不喜欢过现在梦中却还为此落泪，这是所谓很多作家都写过的乡愁吗?
灵魂浸染后的地方估计很难真正的离开，即使离开在梦中也会常去看看吧。
一如既往的起床，再不起来她莽汉一样的丈夫会来掀她的被子，但早餐每天都会热在锅里，打开来热气腾腾的仿佛掀开了生活的新篇章，粗糙的性格下藏着颗温柔的心。
丈夫一早出门忙乎他的装修去了，哪家有活就去哪，起初是跟着包工头到处接活，现在开始自己搞包工，日子正越来越红火，也正因为不是一直着家所以对她格外的好，况且当初她也是被追求回来的，小姐妹教导过她过日子时不时也需要端着点。
今天她请了几天假，简单打包下去车站买了张票出门了，难得跟着心想做回自己，离开简洁温馨的家，那是城里的家她丈夫起早贪黑攒了钱买的商品房，实现了她梦寐以求想成为城里人的愿望，再也不用刷那臭烘烘马桶了，倒了那么多年的马桶此时只能梦中重温了。
她也是风光的，不知道是村里第几个走出那山坳的，她反正不用怕蚂蟥不用去河里洗衣服了，家里也有了洗衣机，但是当一切都有了的时候为何她梦中还在哭，哭又为哪般？
2.
她被喧闹的人群推上了车子，城市渐渐远了，出现了农田和村舍还有在河水中嬉戏的家畜，钢筋水泥建筑少了多了那么多的绿色，曾经有人说过不着地的生活哪叫什么生活。
那个她不太愿意想起的家边也有一条河，河里的螺丝上过家中掉漆的桌面，河里的鱼还没适应塑料桶里的狭小就被剐了，成了香喷喷的拌饭菜，吃完不够还倒鱼汤又添了一碗，那时不富裕但是却简单快乐。
吃饭时吃饭，睡觉时睡觉，活在了当下，现在呢？忧虑昨日期盼明天生活好了似乎内心的欲望也多了起来。
她上车和别人换了个靠窗的位置，想着不要被打扰可以静静的想想或者吹吹野风，吹惯了城市醉人的暖风这乡野的风更加的坚韧和芳香，仿佛也会吹醒潜意识中的自己，那个迷茫却还是一直徜徉在城市一角的灵魂。
她撑着脑袋眯着眼睛，看着远处并不存在的点姿势也忘了换，脑中想着那个山坳中曾经发生的事情。
3.
4月底了天气渐渐闷热，江南的春夏就是湿热，乡间吹拂的风在稍凹中绕了半圈吹到脸上很舒服，她面朝秧地背朝天低头插着，虽说平时喜欢淌在这水中玩耍但正儿八经叫她做农活真心也是抗拒的，她特别怕水中扭动吸血的蚂蟥，简直会魂飞魄散。
秧苗也不是那么简单可以插牢在水中的，一开始她失败过，又是歪又是飘起来，脚步也是慢慢站稳的，但是腰弯着确实很难受，所以时不时双手叉腰假装站起来看看田地，看到母亲瘦削的身躯远远甩了自己几条街了，想不通她精瘦的身躯哪儿来这么大的能量。
母亲起早贪黑浑身都是劲，挑完这个锄那个，还耕耘自家院中的蔬菜，绿油油的很喜人。她常挎个小篮子去摘菜，不一会鲜活的菜就上了餐桌，吃了家里很少有人生病，哪像现在暖棚中的蔬菜那么没力，吃完化为养料再次浇灌那片绿油油，一种轮回可真神奇。
“小妹，你愣着干嘛？赶紧插啊，今天天黑前要结束，还要赶回去烧晚饭呢！"母亲的声音从远处飘来，轰的冲进脑子把她神游的思绪拉了回来。
“噢，但是妈我腰酸。”她想在母亲那儿讨点关怀， 想起父亲她脑子就不敢转动了，太可怕了，这重男轻女的老头子还有铜铃般的一直瞪她的眼睛。
“啥腰酸不酸的， 你那么小有啥腰，赶紧，明天还要上学。”母亲有点不耐烦的声音慢慢近了， 她追上来了。
她只好再次埋头下去，一身的泥水，干了的痕迹转而又被打湿。每次插秧的时候回家脸上手上都是泥浆痕，农忙时节学校还放了几天假期，她已经初中了，但是凭她的脑子考上高中还是有点麻烦的， 即使考上了家里那个一直对她板着脸的父亲估计不会让她上，想着这些她身子缩了缩顿时觉得泄了气。
4.
第二天她拖着僵硬的手脚坐在教室，周围都是无精打采的人，被水泡过书写不灵活的手指，在乡下不下地帮忙干活的人估计很少，这穷乡僻壤只能背朝天面朝黑土，虽说是江南水乡但是四周很多小丘，人杰地灵但并不富庶，历史书上读到16世纪末还曾经有过百分之二十的赋税压得老百姓透不过气来。
这种生活就像被水浸泡过的她真想逃离，古代文人文章中的乡野为何这么美，轮到她根本没有体会到除了和小伙伴的打闹，河里鱼虾的鲜美，过年杀猪后的快乐，其他时间都是为生活的劳碌在奔波，她看着父母脸上黝黑的脸慢慢多了纹路也会升起心疼，岁月和乡间的风留下的刻痕。
5.
那个时候大家都想走出这个山坳， 很多人出去打工了，在她初中毕业前来了几个装修的，她家和村里很多家要做几个柜子。装修队中的一个年轻人时不时偷瞄她，还紧张的朝她笑，虽说不是很出众但是有精神看着浑身都是劲，干活的劲，她也没往深处想日子还是朝着平淡去。
直到有一天她母亲拉她到房间说那个紧张朝她笑的年轻人喜欢她来提亲了，她傻了，说自己还在上学呢，母亲说可以先定亲到了年纪再结婚，她一口否决了，这不搞笑么，这事也就这样搁下来了虽然那木匠在那个时候算有钱了，父母还在城中有套分配的房子但是这算啥。
但是渐渐的一件事情后却改变了她的想法，那天不知为何惹恼了重男轻女的父亲，父亲身材高大生气时真的很吓人，他随手就用灶膛里正在烧火的钳子扔向她的脚，滚烫的钳子就这样扔出灶膛砸到了她的脚，穿着布鞋的脚太痛了，那晚她哭了很久虽然也时常哭但是那夜特别的难受，母亲驾驭不了父亲但是会偷偷帮她，那晚母亲陪着她睡了，第二天便和母亲说她答应那门婚事。
她长相清秀不是很漂亮但性格很好随遇而安，不少的追求者，但她为了逃离这个地方初中毕业后她就去了未婚夫所在的城市打工。她一开始没有喜欢他，但是他说了一句富有诗意的话，虽然我们不认识但是我会用一辈子的时间去了解你，也不知道哪本书上看到或者抄下来的，但是听着还挺有诗意的。
在这句话的感动下时间过了几年，他比她大几岁有点积蓄，期间帮她买了项链好看的衣服，空时就骑车接她出去玩，偷偷拉她的手，电影院中不经意中亲过她，草地中也滚过。有时候手摊在地上闭上眼睛肆意让风包裹身体，年轻是美好的，有人照顾也是幸福的，好像生命中有了个他也不赖。
她接受了他，现在孩子高中住校聪明伶俐一家很是幸福。
6.
此刻她下车，叫了辆摩托车进了山坳，暮色微微升起，炊烟袅袅的乡间如同仙境，不知为何她脸上不由自主露出了笑容，那种心底发出的快乐，如同回到了孩童般年纪，以前的乡村已经不在，取而代之是新的楼房和围起来的院子，每晚端着饭碗到处走的现象也估计没了，封闭起来的生活也封闭了人情味，水泥地也少了地气但是下雨天却不会沾染泥水。
轻轻推开那户院门，门没关，似乎一直等着什么人到来，听到院门声音俩个年老的身影同时走了出来，父亲也不高大了，难道人老了也会缩小？母亲脸上沟壑深了，她快步迎了上去。
“回来也不打电话，没事吧？”母亲拉着她的手，拉进屋中。
“爸，妈没事，你们身体还好吧，我忙所以一直没回来。”看着桌上清淡的小菜和两碗粥她眼眶有点湿了。
“好，都好，你弟弟也好久没回来了。”父亲虽然还是念叨着弟弟但是眼中看她已经温柔了。
晚上听着虫鸣她很难入睡，习惯了汽车声似乎自然的声音已经陌生了，心已经很难静下来了。
晚上她做了个梦，她回来了，重新翻建了老家，院子住满了花和蔬菜水果，她还是忘不了这片土地，魂牵梦绕的地方。
几年后孩子工作了她和丈夫都退休了，卖了城市的房子回到了乡间开了民宿，成了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农民但是日子却很快乐，陪着父母老去。
献给母亲节每一位妈妈！祝幸福安康~~
随风原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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