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5日 周二
小T已经来了二十多天，它从“井”里所得到的信息相当于一口老井里刮下的一块苔藓皮。小呆算了一下，小T呆个十年，相当于看完这井里一块砖那么多的书，不免担心，看着比小T都担心。这会儿它又指示灯闪得厉害，陈鲲一摸它都有些发烫了。小T就从没发烫过，区别呀！陈鲲又不免比较起来。
等它烫劲儿下去，它说：“我想到了两个办法。一个是拿到高层的DNA数据。
“你让我去偷吗？”
“不是偷，是拿。你只要在电梯里撞他一下，拿他一根头发就行。”
“你从哪里学来的？”
“当然是电影。”
“你当科学院是傻子院吗？虽然我是这么认为的。拿DNA那么容易谁还把它设为授权呢，除了头发还同时需要外型视网膜指纹等等所有的数据匹配，呆子！”
“好吧，还有一种办法。我们制造一种软件，这种软件可以让所有玻璃罩启动自动销毁模式，在这种模式下，所有的书籍都会得到自动扫描并临时输入图书馆数据库的一个缓存区。这时，我们立即把输进来的数据全部输入小T，然后再中止自动销毁模式，这样书籍就可以得以保全。”
陈鲲听后的震惊程度不亚于听到要在这图书馆里放一把大火又要保证这把火不烧起来。“这是制造病毒！”
“这不是病毒，病毒是要传播的，我们不传播，就用这一次。我们需要精心设计这么一款软件。”
“我看你也没本事做这样的病毒。”陈鲲白了它一眼。
“那天不是说小T本身就有编程能力吗？”
“机器人编程一定要和人合作才行，你要我编个谎行，编程我可不会。”
“我可以和小T一起做一个。”一直不说话的安吉说话了，坐在沙发里翻书的她仍在翻书，“那谁是最初的病毒载体呢？”
“让我自己感染吧，我自己染毒是不违反规定的。”小呆说。
“为了不留下证据，我们还得做一件事，把图书馆的摄影系统搞坏。”小T说。
“这件事我也可以做。”
陈鲲用手指弹了一下小呆的脑袋，手指尖生生地痛，“你疯了吧，你想被送回厂吗？”
“但问题是我不会撒谎，所以，在他们来之前，我就要启动自我清洗，把自己清个干干净净，以保证不会把咱们大家给供出去。这不是很完美吗？”
“那你死了你知道吗？”陈鲲蹲下来，象捧着一个人的脸一样盯着它那张皮卡丘的脸，可那张脸太平面，没有一个地方可以让他的眼神穿进去，这让他更为恼火，他手使劲地挤，可这张脸不象人脸那样，会挤到一块去，但是生生地硌得手痛。
“我计算了一下，这是最小的代价。”它又说：“只有人才会死，机器人又不会死，您又用错词了。不过，我很高兴您犯这个错误。”
陈鲲两手搓搓脸，“我跟你解释不通关于什么是死。我告诉你，甭管是人还是机器，再也动不起来就是死。”
“我还能动起来的，重装就行的，但可惜的是关于您的记忆没有了，所以，我希望能事先把关于您的记忆，我们在一起的所有的记忆都拷出来，有一天您也许可以装到另外一台机器人身上，就不用再重新开始默契过程了，它直接就会象我一样服务于您。这不是很好吗？计算结果显示这是最好的途径。”这呆子口气轻松愉快，好像不是在说他自己。
“可是小呆，一旦被发现，我可能会因此失业。你不是把不让我失去这里工作当作利他职能中的最重要目标吗？”
“这的确是个难题……”小呆发出的陈鲲的声音和陈鲲的声音对比起来，是多么平淡。“但是，一幅优秀的数据画像，可以让你得到任何工作，你可以得到非同寻常的地位，没准让你成为那个叫隼的人的上司，让他再也无法说你是基因改造失败的人。”
陈鲲站起来，摸摸它的头。
“这是你同意的标志，我知道。”小呆声音听起来从没这么高兴过。
184日 周四
那天的情况是这样的。9点整，五分钟前，清洁系统出了错，突然启动了摄像头自动清洗程序，而且用错了液体，把清洗用强酸喷洒在所有的摄像头上。这些人工眼睛都很聪明，看到眼前模糊一片，立即闭合开始自我检测，这个过程得有15分钟。现在，他们还有十分钟完成剩下的工作。正如设计的那样，图书馆井里玻璃罩同时亮起来，这深达数百米的井壁发出幽蓝色光。陈鲲和安吉、小T站在井底，看着幽蓝色的圆通道一直通向天顶的小孔，觉得这些人象站在时空渠道前，尽头是未知世界。小T将几个立体字打在陈鲲和安吉面前的空中，“正在传输”，下面是一排读秒数字，这说明事情进展得很顺利。这里没有小呆，它在操作室，那个房间里现在应当是警报闪成一片。
读秒数字停在10:34:23秒的位置，“传输结束”四个字打在空中。陈鲲示意安吉带着小T回到图书馆寥寥无几的参观者里去，他自己来到操作房。小呆孤零零地站在大楼的立体影像前，听到他的声音，回过身来走向他，走到一半时就停住了。陈鲲上去抱住它滚烫的身体。它的一只蜷曲的手放到他手里，一个小芯片落入他的手心。陈鲲握着芯片，感觉它的身子慢慢冷却下去。最后，它发出陈鲲的声音：“程序执行成功。”
大数保安在五分钟后就赶到现场。三天以后，调查结果是小呆将不明来源病毒输入了图书馆的独立系统，小呆在向总系统发出警报前启动了彻底的自我清洗功能，所以，这件图书馆玻璃罩事件的来龙去脉，系统也查不下去。
185日 周五
人力资源的人找到陈鲲，说了些他对小呆监管不到位的话，告诉他科学院图书馆这个岗位不再适合它，如果他还想留在科学院，有两个选择，一是管理擦大楼窗户尺蠖机器人，二是去生物实验室昆虫部帮助管理昆虫实验室。陈鲲只说了三个字：“不干了。”
邯城之倾 [科幻 ］第三章 第四节 小呆之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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