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余晖下,张安清拖着一个密码箱在那乡间的小路上,身影孤独地走着,身后扬起一片灰尘。寂寞行单身影直,天涯海客归故乡。13 年前,他也是独自拖着一个密码箱,从这条乡间小路去往翟东省高升市(虚构一个地名)的大城市。
想当年,他是村里第一个大学生,全村人都为他感到骄傲,感到自豪。印象深刻的场景还在脑海里回荡:考上大学的那一年,父亲是个地地道道的农户,却为了庆祝儿子考上大学,掏出多年的积蓄在村里开席十几桌,办了一个热闹的酒席。村里的乡镇干部和村干部都来贺喜,父亲的开心全部刻在脸上那一道道深深的沟壑中,这是他一生中最荣光的时刻。
大学毕业后,他去往了 IT 高度发达的高升市特区。那些年计算机行业蓬勃发展,人才缺口大,他不费劲就找了一家大厂上班。消息传回村里,每个人见到安清爸爸,都称赞他生了一个好儿子,说将来肯定大有出息。安清从事的这个行业,也带动了村里一群年轻人投身 IT 行业的学习中。虽然有一些人没有考上好的大学,或者大学学的专业不是计算机行业,但大人们都咬紧牙关送孩子去培训机构学习 IT 技术,希望孩子也能像张安清一样,找一份高薪工作。确实也有一部分人通过自己的努力,搭上了这一班 IT 班车,吃上了 IT 的红利。只是最后出现的结果是,大量的人才涌向了 IT 行业,使这个行业出现了人才井喷,供大于求。很多大厂为了保持公司人员有活力、有干劲、有冲劲,会把 35 岁以上的人员淘汰掉。很不幸,张安清就在这群人之列。
张安清在大厂上班时,自己努力勤快,责任心也很强,却整天只会埋头苦干,干完活就研究技术,从不喜欢和领导打交道。领导安排的活下来,他都认认真真地干好,按时交付。
领导喜欢他,重用他,越来越多的活都安排给他,他从来没有任何延误,办公室里最后一盏灯,经常是由他来关。但是活干完了,功劳都记在了整个团队身上,记在了领导管理团队的能力上。好几个领导带着他们的团队,都因为整个团队优秀而往上升迁,他却始终在团队里原地不动,只是从初级工程师变成中级工程师,再变成高级工程师。
当他 35 岁的时候,因为年龄大、精力有限、加班太少,被领导批评工作态度有问题,逐渐被冷落、被边缘化。他的工作,逐渐被一个能吃苦、能抗压、技术好的年轻人替代。等彻底被替代的那一刻,HR 找到他谈话,以他精力不足、加班不多、技术落后为由把他辞退了。当然,辞退的流程还是按照法律法规正常进行,他也获得了一笔丰厚的赔偿。
35 岁的年纪,工作了 13 年,钱赚了不少,又有一笔丰厚的赔偿,足以让他过得潇洒自在,何况他又是单身一人。只是这些年,他一门心思努力上班,却耽误了自己的终身大事。他平常寡言少语,是个纯粹的技术男。虽然在老家相亲了几个女孩,要么是他嫌弃女孩学历低,要么是学历相当的女孩嫌弃他不懂浪漫、不会说话,所以一直没找到合适的,直到现在还是单身。
没买房、没结婚,被裁员在家的他,似乎一点都不焦虑,反而有一种解脱感。他花了一个月时间,去好几个地方旅游。直到有一天,一个多年相交的朋友找到他,说看中他的技术能力,想拉他入股合伙开公司。这个朋友是他的大学同学,两人相交甚久,感情深厚,张安清没怎么考虑就答应了。这个大学同学一直能说会道,那时候在大学里就是出了名的,现在也依旧如此。两人多年未见,但联系却一直没断。张安清早就听说,这个朋友和很多人合伙开了好多家公司,赚了不少钱,豪车别墅应有尽有。
但这一切,却是悲剧的开始。张安清过去在公司上班时,平常很少和人打交道,生活就是上班、下班循环往复,有时间就研究技术。现在踏入社会,他像一个刚刚毕业的大学生一样涉世未深。那个朋友找他合伙开公司,是以他的名义注册的公司。朋友平时开着豪车上下班,却经常以各种借口劝说张安清拿出钱来。张安清最后把所有的积蓄都拿出来,砸到了公司上 —— 说好的技术入股,现在却成了全资入股。没多久,那个朋友突然消失不见,卷款跑路,公司的债务却全部落到了他身上。就这样,不到一年时间,他从身家百万变成了负债百万。
他万万没想到,那个和他深交多年的朋友会是这样的人。他一片赤诚之心和对方开公司,朋友却从一开始就想着如何骗他。他陷入绝望之中,每天都在自责:“为何自己瞎了眼?为何自己这么傻?为何这么容易轻信一个人?” 他心中充满对未来的迷茫和恐惧,整天在出租屋里用酒买醉,醉了就睡,醒了接着喝。父亲没有办法,只能亲自跑到高升市劝说他。
“钱没赚到没关系,只要我们人还在。现在你还年轻,才三十几岁,还有大把时间。爸爸做了一辈子农民,遇到过无数个天灾人祸,遇到一次一年的收成就没了,这一年日夜的辛苦全部白费,但我们第二年还是得接着干。去年汛期淹了半亩玉米,我蹲在田埂上哭,第二天还是早起补种 —— 地不荒,日子就不荒。你现在在外面遇到不顺,就回老家里待一段时间吧!爸爸还有那几亩地,身子骨也健朗,一家人的温饱还不是问题。”
张安清看着爸爸满头的白发,心里五味杂陈。爸爸这一辈子都在老家做农民,从未踏出过老家县城半步,唯一的一次出门,却是来看他这个不争气的儿子。张安清想不出来,爸爸这一趟出远门有多少艰辛,又是如何找到自己的。
父亲走后几天,张安清反复思量,终于决定先回老家,调整好人生状态,以后再做打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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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安清回到了老家,乡下的时光是平静的,自然的,无拘无束的。没有人指挥你如何做,你只需遵从自己的内心生活。你可以睡到太阳晒到自己的床,你可以一整天什么都不干,你甚至可以无聊的时候对着村口发一天呆。
每天下午的时候,张安清都会出门去外面转一圈。出外打工十几年,他似乎对这个村子已经很陌生。他不再熟悉这里。过去走过的泥泞小路变成了水泥路,破旧的矮楼已全部被拆除,取而代之的是一排排红砖瓦房,中间突然冒出一栋洋楼,格外突兀又气派。这些都是村里在外做生意发财的人回来修建的,虽然大多没人住,却被视为一种荣耀——落叶归根时的落脚处。
渐渐地,张安清的心情得以舒缓。但人闲在家久了,总会引来闲言碎语。村口那群人聚在一起,总喜欢七嘴八舌。只要他经过,话题就会拐到他身上。
“欠了巨款,在家躲债呢。”
“哪是欠债啊,听说得了病,才窝在家里。”
“我听说是被女人骗了,人财两空!”
“哎,说白了,就是能力不行,被老板炒了。”
各种说法,他都听过。张安清从不争辩,只是默默走过。
有时候,他觉得这些声音像蚊子嗡嗡绕耳,烦,却扎不进心里。他知道解释毫无意义——在这种地方,流言比真相更有生命力。
那天午后,张安清正坐在门口,突然听见外面传来吵闹声。循声望去,一个人提着明晃晃的砍刀,直奔邻居老李家而去。老李家离他家不过百米。
“李传斌,你这个不要脸的东西!抢了我跟了十几年的女人!夺妻之仇,不共戴天,今天我非砍死你不可!”
说话的人是凌大龙。他满脸涨红,声音嘶哑,酒气顺着风飘过来,连张安清在门口都能闻到。
老李被人拉住,却也不肯示弱,反吼回去:“你跟她领过结婚证吗?天天喝酒打人,把人逼走了,还敢跑来我家撒野!”
张安清靠在门框上,静静看着。吵闹的场面里,他注意到几个细节:
- 凌大龙手里的刀虽然挥舞,却没有真正下劈的动作,更像是示威;
- 刘玉芳站在老李身后,神情冷漠,脸色冷硬,眼神呆滞;
这些细微之处,落在别人眼里只是混乱的一幕,却在张安清脑子里留下了痕迹。
最后,在村干部和众人的劝解下,凌大龙被硬生生拖走。有人边拽边骂:“你们没有婚姻关系,她愿意跟谁,是她的自由!”
人群散去时,议论声此起彼伏:“这事怕是不会完。”
张安清心里微微一紧,隐隐觉得不安。
几天后,一辆警车驶进村子,刺耳的刹车声打破了乡下的宁静。几个警察下车,径直走向老李家。
“李传斌,我们怀疑你涉嫌故意杀人,请跟我们走一趟!”
村民们全都傻了眼。消息很快传开:凌大龙死在家里,死在床上,现场有老李遗留的一双鞋!。
“天啊!老李杀人了?”
“果然,仇怨太深,出事了!”
议论声里,老李声嘶力竭地喊冤:“不是我!我没杀他!”
可没人相信。所有的矛头,全都指向了他。
而站在人群边缘的张安清,默默看着这一切,心底却升起一个更大的疑问:真相,真会这么简单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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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大龙死在自己的家里,自己的床上,被他的朋友刘老三发现。刘老三发现凌大龙几天没出门,大门被反锁,凌大龙发现不对劲,叫来了村民一起把大门撞开,凌大龙早已死去多时,头部受伤,躺卧着死在床上,一双鞋子凌乱摆放在自己的房间,这双鞋后面被认出是老李的鞋子。村民们马上报警,警察封锁了案发现场,村民都在嗡嗡扰扰地嘀咕“这不用说肯定是李传斌干的,老李这人啊抢了别人的女人,还要别人的命,真是太狠了,看不出来啊!这忠厚老实的面目。”
警察当天就把老李带走了,老李一直在喊着人不是他杀的,不是他杀的。那声嘶力竭的喊冤,在大地回荡,在张安清耳边回荡,一声声刺痛他的心。
张安清暗暗下定决心:要用程序员的脑子,把真相一行一行 debug (程序员通过一行一行代码执行跟踪逻辑发现程序错误的一种方式)出来!为老李洗刷冤屈,也为了报答老李的恩情。张安清依稀记得小时候放学归来时遇到父母不在家,老李见了都要把他叫到自己家中,让这个饥肠辘辘的孩子赶紧吃上热乎乎的饭菜解饿。这一幕现在在张安清脑海中格外清晰。
李魅丽从广东火急火燎地赶回,脸上带着焦急。张安清对她已没多少印象,只记得当年是个黝黑瘦瘦的小姑娘,如今却已亭亭玉立,皮肤白皙,眼神坚韧,成了身材婀娜的大美女。
她一眼瞟到邻居家的人觉得眼熟,认出了张安清,急切喊道:“啊!安清哥哥?真的是你!爸爸常常提起你,说你是我们村第一个大学生,要我们努力学习,将来像你一样去大公司上班。你不一直在外面吗?”
张安清点点头,语气沉稳:“你爸爸的事,我知道一些。凌大龙来你家吵完架后几天就死了。现在所有的嫌疑都对叔叔不利。听说从案发现场发现了叔叔的鞋子,死者死于头部受伤!案子有很多疑点,魅丽妹妹,你放心,我会帮你查清。”
李魅丽眼圈瞬间红了:“我相信爸爸,他绝不会杀人!可我不知该怎么办。”
“你还知道多少关于你爸爸的这方面的事情?”
“爸爸之前经常和凌大龙喝酒,两人很熟悉。后面不知道爸爸被那个女人灌了什么迷魂药,和那个女人好上了,再后面我就外出打工了,事情我了解得不是很多,我在外面才听其他人说我爸爸和刘玉芳同居了。”
“那我们可以先去派出所问问李叔。”
话音刚落,一个西装革履的壮硕男人走了过来,笑容里带着一股不容拒绝的热情。
“魅丽,你回来了,也不打声招呼?这一路辛苦吧。我听说李叔的事,你放心,有我在,包在我身上。我绝对会把叔叔救出来的。”
“彭伦,你少来这套!” 李魅丽冷声打断,“我爸的事我自己会想办法。”
彭伦似乎不以为意,转头朝张安清伸手:“兄弟,你是邻居吧?幸会幸会。我是彭伦,在镇上做点小生意。派出所的所长和我家里有交情,进去看看人,不难。”
他顿了顿,眼神在李魅丽脸上停留片刻,似笑非笑:“关键时候嘛,我一定会站在你们父女这边。咱们,都是自己人。”
李魅丽眉头一紧,厉声道:“谁跟你是自己人?别乱说!”
“我叫张安清,是李叔叔的邻居。那天凌大龙来闹事,后来凌大龙蹊跷死去,李叔被抓走,事情的来龙去脉我都很清楚。但是现在还没有确凿证据证明李叔就是杀人凶手,很多疑点都需要我们去搞清楚,这样才能救李叔。”
“这些都是小事。我是镇上屠宰场的老板,在这个镇里说话还是有点份量,这些事情我都能帮忙。”李魅丽听到彭伦自吹自擂,反驳道:“屠宰场老板啥时候是你了?不是你爸爸的吗?”
“屠宰场是我老爸的,但是我老爸基本处于退休状态,现在全部由我管理,将来也迟早是我的。而且李叔叔都答应我们的婚事了。”
“我爸可从来没答应过我们的婚事!我爸一直说尊重我的意见,是你自己误会了吧!”
“李叔叔肯定是答应我了,逢年过节,我提的名酒,李叔叔和我喝得那可尽兴了。”
“你知道我爸对酒很痴迷,就用酒来收买我爸。反正我不会答应这门婚事。”
两人唇枪舌剑,气氛僵硬。张安清在旁边,尴尬地插不上话,只在心里暗中思考:这彭伦在当地是什么背景,这么有势力?对娶到李魅丽也这么有信心。
“安清哥,你是我们村里的名牌大学生,高级知识分子,你一定有办法救我爸爸。”
“我答应你,我一定尽我所能救出叔叔,但是我们得多了解事情的一些真相。你带我去见见叔叔吧。”
“好的,安清哥哥。”说完,李魅丽就要带张安清去找爸爸。
“等会,我有车,我带你们去。况且我在派出所有熟人,我能帮你们进去。”几个人坐着彭伦的车来到派出所,所里的人问他们来干什么,彭伦抢着过去打招呼,果然没怎么盘问就放了他们进去。李魅丽他们终于见到了她的爸爸。
派出所里,老李眼窝深陷,眼神疲惫。一见女儿,他立刻扑到栏杆前,泪如雨下:“魅丽,爸爸没杀人啊!你要信我!”李魅丽泣不成声:“我信您,爸爸!您在这里还好吗?”说完,两父女呜呜地哭了起来。“女儿,我没有杀人!“老李的声音突然拔高,又很快垮下去,带着哭腔补充:“我只是和凌大龙吵一架…… 我连他家门都没再踏进去过啊……。”说完,他双手捂住自己的脸。
张安清沉声开口:“叔叔,我是安清,我来看您了。我相信叔叔的清白,可如果您心里藏着什么事,别人就更容易把罪名按在您身上。您要说出实情,我们才能帮您。”
“安清,我现在肯定难逃一死,这都是作孽啊!我没听女儿的劝,执意和刘玉芳好,出了这事,丢尽了我老李家的脸。”“叔叔,别这么说。您把事情的真相告诉我,我一定能洗刷您的冤屈。”
老李痛苦地捂住脸,缓缓吐露出压在心底的往事:“我和凌大龙是朋友,都是地地道道的农民。他和刘玉芳本来是相好,同居了十几年,但是他这人脾气不好,喝醉酒就喜欢骂女人、打女人。我常和凌大龙喝酒,刘玉芳就会去弄几个小菜。久而久之,刘玉芳和我就熟悉起来了。她会经常找我诉苦,我很同情她 —— 她本来命就很苦,年轻的时候死了老公,留下了一儿一女。刘玉芳死了老公后,凌大龙就主动靠近她。凌大龙这人长得有点丑陋,个子矮小,找不到婆娘,看着刘玉芳一个弱女子,他就整天过去帮忙干活、跑前跑后。有个男人主动靠近帮忙,刘玉芳虽然嘴上拒绝,心里却渐渐接纳了他。一个弱女子,身边有个壮劳力,刘玉芳也认清了现实的艰难,决定和凌大龙同居,就这样他们搬到了一起。两个人抱团取暖,却一直未曾领取结婚证。”
张安清问:“为啥他们一起同居这么多年却不领证?”
“这个我也不太清楚,可能刘玉芳是为了子女考虑吧。他一儿一女,凌大龙在她家住着,她不领证,应该有自己的打算。”
张安清在心里盘算:这女人心真细,想得长远。
老李接着说:“凌大龙这人喜欢喝酒,酒品不行,喝醉了就打骂女人。有好几次,刘玉芳都把家里凌大龙的东西全部扔了出去,但是凌大龙这人能屈能伸,只要能求得刘玉芳原谅,他当众下跪都行。每次刘玉芳扔他东西,他就跪地求饶,还对天发誓永不再犯。每次这样,刘玉芳也会默默原谅凌大龙,就这样他们生活了十几年。”
张安清问:“既然这样,为啥刘玉芳还能继续忍受?”
“虽然凌大龙偶尔发发酒疯,但是凌大龙干活勤恳,很能吃苦。”
张安清心里想:“莫不是现在子女长大了,刘玉芳没有什么需要依靠凌大龙的了,所以才想摆脱他?”
但他没说出来,只问了一句:“你们是什么时候认识的?认识了多久?”
“我本来一直勤勤恳恳种田,农闲时干点其他活,抓点青蛙、黄鳝。凌大龙农闲时也干这活,我们就是这样认识的。我们把这些东西一起卖给那个刘老三,刘老三抓蛇贩卖,也从其他地方收购一些青蛙、黄鳝。刘老三给我们的价格不错,所以我们三个都成了朋友。刘老三也单身,所以经常拉着我去凌大龙家喝酒。”
张安清追问:“刘老三怎么看叔叔您这件事?”
“自从刘玉芳跟了我后,刘老三也和我断交了 —— 我做了对不起朋友的事,他确实该看不起我。“
张安清打断说:“那他有没有劝一下叔叔你不要和刘玉芳在一起。”
“没有,他可能知道是刘玉芳铁了心要跟我,劝我没用。刘玉芳跟了我之后就和我没有了联系。“
张安清心里想到:”刘玉芳一定是一个有主见,性格强势之人。“
”我过去有一个妻子只是她好吃懒做,从不下田干活。其实我也没责怪过她,只要她照顾好家里,我也不嫌弃,一直任劳任怨。是我没出息,没钱,没给她好的生活,我没用啊。在李魅丽 12 岁的时候,她就抛弃了我们父女,一走了之再也没回来。那时候我只能靠自己,独自一个人种十几亩地(自家的几亩地,加上承包别人的几亩地)。自己留一点吃,其余的卖掉。农闲时和凌大龙、刘老三喝点小酒,虽然累点苦点,但是身体健康,生活过得也有滋有味。后来我们三太熟了,刘玉芳也和我熟络起来,还经常主动靠近我、试探我。有一次我没忍住,就和她好上了。我真的是禽兽啊,抢了好朋友的女人。我每次和刘玉芳说我们不该这样,刘玉芳都说‘凌大龙经常打她骂她、欺负她,她早就想摆脱他了’。”说到这里,老李的脸上又红又僵。“她每次和我发生关系后,都会哭着让我把她从现在的生活里救出来,说‘现在孩子大了,她不想再被凌大龙欺负了’。我一个男子汉,看着女人这么委屈诉苦,就答应了刘玉芳,准备和凌大龙摊牌。后面我们摊牌的事,你们都知道了,凌大龙天天来我家吵闹。”
老李说完,似乎把一肚子苦水都倾盆而出,两父女隔着铁栏攥着手,眼泪砸在冰冷的水泥地上,呜咽声在空荡的牢房里绕了一圈,又落回心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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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序员的直觉告诉他,调试复杂系统,不能一次性解决所有问题,而要逐步定位、逐步验证。
他决定像调试一段庞大而混乱的代码一样,把这起命案的真相,一行一行查出来。
对程序员来说,这种复杂的“系统问题”,第一步就是:先分析可能的场景,再加上“日志”,逐步验证猜想。
凌大龙死于自己的房间。
法医鉴定:死于头部受伤。
那么,凶手是如何进入房间?
如何将凌大龙杀害?
又是如何从房间逃走?
这些问题,张安清一一列举,就像梳理程序逻辑一般。
场景推演
- 场景1:凶手从顶楼小门进入这栋楼,再从楼顶下到凌大龙房间,用凶器袭击后逃回顶楼。农村的楼房顶楼常有一个小门,人能自由出入,但要上下地面必须借助工具。
- 场景2:凶手尾随进房间,直接袭击凌大龙后逃走。
- 场景3:……(还需要继续补充和验证)。
动机推演
动机就像程序运行的“条件判断”。
- 条件1:仇恨。凌大龙天天来找老李闹,老李受不了,起了杀心。若条件成立,凶手就可能是老李。
- 条件2:利益冲突。例如死者挡了某人的财路。暂时不清楚,需要再调查。
- 条件3:……
目前唯一能想到的嫌疑人是老李。
这就像程序出错时,某个用户操作触发了异常,但是否真是根源,还需要日志验证。
张安清找到李魅丽。
“魅丽,现在最大的困难是我们没有权限知道一些凶案相关事情,这些都归警察管。案发现场被封锁,我们无法靠近,很多信息都无法了解。你是否有办法?是不是可以找彭伦帮忙?”
“如果只是这事的话,应该好办,那我们就去找彭伦。”
彭伦在屠宰场办公室抽烟,见李魅丽和张安清进来,放下烟笑了:
“啥事?你们急匆匆来找我,有什么事打个电话就行了,我都能办。”
李魅丽喘着气说:“彭伦,我们现在要你帮忙。能不能让安清哥哥去案发现场了解一些信息?找派出所民警授予他这方面的权限。”
“这好办,派出所我熟得很,现在就带你们去。”
彭伦轻松带着他们进了派出所,省去了很多盘查。他直接带张安清他们见了王所长。
“王所,这是张安清,魅丽的邻居,脑子特别灵光。他说能证明李传斌无罪,但要案发现场的信息,你给个方便。”
王所长上下打量了张安清一番,冷声问:“你是谁啊!警察办案你要掺和?谁是凶手谁不是凶手,我们自有定论,轮不到你来证明。”
张安清沉声道:
“我是一个失业的程序员,李叔叔的隔壁邻居。我知道一些经过。现在人命关天,李叔极有可能被错判,背上一个洗不清的罪名。
证据链里面只有一条,就是老李和凌大龙有过争吵。其他没有任何证据能证明老李有杀害凌大龙的嫌疑。
我现在不单单是要证明老李无罪,还愿意协助你们找出真正的凶手。”
王所长冷笑:“你小子疯了吧?一个失业的程序员,想当侦探?给警察破案?笑死人了!”
周围讥笑声四起,但张安清丝毫不为所动。
“我做了十几年程序员,对逻辑推理、排查问题很有经验。作为一个公民,我愿意为警察办案贡献一份力量。请给我一个普通人为社会服务的机会。”
李魅丽马上插话:“我安清哥哥是名牌大学毕业,那时候我们村里考上大学,整个村都知道呢!啥东西一学就会,破个案还不轻轻松松。”
王所长似乎有点印象,问:“那是什么大学啊?”
李魅丽不服气:“XX大学,全国前十!”
王所长语气缓和了些:“确实是个高材生,不错。那我倒要看看你如何侦破这个案子。”
彭伦推波助澜:“那王所长愿意让张安清协助民警办案了?”
王所长点头:“彭总都亲自上门了,又是一个高材生,这个面子必须要给啊!现在这个案子是张平负责,你跟着他就行了。他会和你讲案子的相关细节,你也可以把你的看法说给他听。”
彭伦笑着说:“那就谢谢王所啦!张安清,后面该怎么办你就自己看着办,我已经给你解决了。”
张安清点头:“有劳了,彭总。”
李魅丽在旁边轻声道:“我欠彭总一个人情。安清哥哥,谢谢你为了我爸这么劳心费力。”
“魅丽妹妹,李叔是个善良的人,他绝对不会杀人。我相信他。不用客气。反正我现在在家闲着也是闲着,何不为李叔做点有意义的事情呢?”
说完张安清就去找民警张平了。彭伦自觉在这里起不到啥作用就要拉李魅丽出去约会,但是李魅丽一口回绝了彭伦:“我现在爸爸还被关着,我没有办法再去想其他事情,我想跟着安清哥哥去多了解一些情况。彭总你去忙吧,你的公司业务多,这一天繁忙,别在这里因为我耽误了。今天我真诚的谢谢你。”
彭伦知道拗不过李魅丽就自己走了。
“张警官,我是张安清,我以后就协助张警官跟踪这个案子了,我是一个失业在家的程序员,这件案子我稍微了解一点,正好又是发生在我隔壁的李叔身上,所以我愿意为这件案子尽点绵薄之力。”张安清客气的和张平打招呼。
张平一个年轻的警察,刚刚毕业没多久分配在此地,面庞稚嫩,听说是一个有学识的当地的前辈,他满是谦卑之心。“很荣幸能得到前辈指导,有前辈指导,我们肯定能顺利破案。”
“对于案子,能不能和我说一下所有的信息。”
“好的,张大哥,死者凌大龙,法医鉴定为死于脑部受伤,死在自己房间床上,死后两天被村里人发现,死者房间有一扇窗对着外面,窗户是开着的,应该是死者睡觉透气打开的,房间里没找到打斗痕迹,房间发现有李传斌的鞋子,凌乱摆在死者房间,鞋子问过李传斌,他说他也不知道鞋子的事情,说是很久没穿的鞋子。房间周围没发现有脚印痕迹,凶手逃脱的门也没有提取到指纹,证明并不是在一楼进入,怀疑是从楼顶爬进来再从楼顶吊到一楼,但是没有发现相关工具。“
“这双鞋是‘很久没穿、扔掉的’?那是扔在哪个位置?有没有可能被人捡走?”
张平挠头:“没问…… 我回头去核实。”
“以现在的证据不能证明凶手就是李传斌吧!”
“现在的李传斌嫌疑很大,刚刚才和死者动过刀子又长期吵架,嫌疑人鞋子也凌乱摆放在房间。有村民说有看到嫌疑人在死者附近出现过,但是没法具体确认是李传斌。只有这些信息了,没有其他细节。“
”那能不能带我去一下现场看看,还有我们去找相关人了解情况,刘玉芳作为当事人你们有没有找过。“
“刘玉芳我们找过,她说老李是冤枉的,死者当晚老李和她在一起,但是以她和嫌疑人的关系,证词无法被采纳,其他的她没有说啥。”
”那我们去现场看一下如何,现场被封了,你警察有权限进去。“
“那好吧!”张平利索的回答。
张平带着他们一行人来到了现场。
凌大龙自从被刘玉芳抛弃后,只能回到自己的房子住。那是一层楼的砖瓦房,楼顶有一层平层,上面盖了青瓦。平层留着一个半人高的小门,可以通向屋顶,因此警方怀疑凶手可能从此进入。
房子四周空旷,离最近的一户人家也有四百多米,孤零零地立在那里,更显得冷清。
屋子已经被封锁。张安清绕着巡视一周,没有发现明显线索,却在家门口发现了一堆烧过纸钱留下的灰烬。
张安清问:“这个烧纸是干啥的?”
张平答:“之前没注意,应该是死者祭祀用的吧。农村里祭祖都会烧纸钱。”
张安清蹲下身,指尖捻起一点灰烬,触到了一块未烧透的硬纸边。他抬头看着张平:
“凌大龙祭祖?一般祭祖会在门口烧吗?而且这灰烬边缘整齐,不像随手烧的,更像是有人特意堆在这里点燃的。”
张平愣了一下:“这…… 我没注意。可能是吧?”
其他的细节,都是张平之前说过的,没有新的发现。
张安清点点头:“张警官,那我们再去找一下刘玉芳吧。”
“行,既然张大哥还想问问,那我们就去看看。”
几人随后来到刘玉芳家。
自从老李被抓后,刘玉芳就搬回了自己家,不再住在老李家里。尤其是李魅丽回来了,她更是觉得无颜面对,索性避开。
她正在院子里忙农活,见几人到来,语气不耐烦:
“我没啥好说的,该说的都跟你们说过了。今天又想问啥?”
张平板着脸:“你是死者生前最亲近的人,随时都要找你了解情况,请配合调查。今天张安清张大哥来也想了解一些。”
刘玉芳冷笑:“一个失业的人,在家无所事事,还管起办案了?他有啥资格?在外打工都没人要,还能破案?”
张安清并不生气,反而语气温和:
“刘阿姨,李叔是你愿意舍家弃夫也要跟随的人。你肯定也不希望他出事。可现在李叔还被关着,随时可能被起诉。如果我们不尽快找到证据,他就要背上杀人罪名了。你把你知道的细节都告诉我,我们才能帮李叔洗清冤屈。”
刘玉芳沉默片刻,似乎默认了。
“你和李叔是怎么认识的?为什么后来不愿意和凌大龙过了?”
“我和李传斌四年前认识的。他和凌大龙本来就认识,常常一起喝酒,经常来我家。后来我就认识他了。”
“那你为什么要离开凌大龙?”
“我没抛弃他!是他常年喝醉酒,对我又打又骂。我才不想跟他过!”
“那为什么以前不走,现在才走?”
“以前是为了孩子忍着。他经常发酒疯,我都忍了。后来孩子成家了,我不想再忍了。老李人好,性子好,我就喜欢他。凌大龙不是老李杀的!老李胆子小,杀不了人。那天晚上他一直在家。”
张安清皱眉:“但因为你和李叔是情人关系,警方会怀疑你有包庇动机。我们需要找到第三方证据。比如当晚有没有其他人见过李传斌在家?”
“那天我们干完活早早睡了,没人看见。”
张安清换了个角度:“李叔说你们以前常和一个人喝酒,是刘老三,一个卖蛇的,对吗?”
刘玉芳手攥紧了锄头柄,眼神闪了一下,语速加快:
“是有过这么个人。可自打我跟了老李,他就和老李绝交了,再没来往。他常年在外做蛇生意,案子和他没关系!”
张安清静静盯着她,没有再追问,只点头说:“好吧,谢谢刘阿姨。我们走吧。”
张平也点头:“嗯,差不多了。”
走进刘玉芳家,李魅丽就紧咬着嘴唇,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她盯着刘玉芳的背影,眼里翻腾着怒气:
“都是这个女人,害得我爸被抓!”
可想到张安清在旁边,她忍住没说话,只把目光落在地上的草叶上。
等走出刘玉芳家后,她才忍不住问张安清:
“安清哥哥,情况如何?我听着,好像没啥重要的。你这就能知道凶手吗?”
张安清微微一笑:“魅丽妹妹,知道凶手还早呢。但要找到凶手,就必须一点点收集信息。现在我只是在给案子收集‘日志’呢?,有了日志才好分析。”
李魅丽忍不住笑:“安清哥哥,你真厉害,一个程序员突然就成了侦探。”
张安清摇头:“不算厉害。任何事情都有相通性。程序为什么会运行?必然有场景和条件。命案也是一样,它的发生一定有条件和场景。我要做的,就是找到真正的‘操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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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安清收集到了各种案件线索,就像程序排查错误一样,如何根据这些信息定位到具体问题一直苦苦困扰着他。
程序的 “问题” 已经发生,问题就是凌大龙被杀。那凌大龙这个 “问题” 是怎么产生的呢?根据现有的线索,如何推翻这个被公认是李叔造成的结论呢!
张安清坐在房间的桌子旁,桌子上摆满了列出了案件的已知条件和相关变量,待解决的bug纸张。指尖在 “李传斌鞋子”“窗户敞开”“无打斗痕迹” 这些纸上反复摩挲。
已知变量:
1.凶器:未找到(系统缺失核心执行工具)
2.出入路径:顶楼小门有嫌疑,但无攀爬 / 吊降工具(路径逻辑不闭环)
3.关键物证:李传斌旧鞋(来源存疑,且无指纹 / 血迹关联)
4.时间线:凌大龙死亡时间为两天前深夜,刘玉芳称李传斌全程在家(证人可信度待验证)
5.异常细节:门口烧纸灰烬(祭祀祖先)
待解 BUG:
- 凶手如何在无脚印、无指纹的情况下进出房间?
- 李传斌的鞋为何会出现在现场?是凶手嫁祸还是另有原因?
- 烧纸灰烬与命案是否存在关联?
正在思考的时候,张平的消息突然弹了出来:【张哥,跟你说个情况。按照我们的办案流程今天已经在准备把李传斌的案子报检,申请批捕了。】
张安清盯着手机屏幕,心口猛地一紧,指尖下意识地攥住了手机壳边缘的棱角。
这股熟悉的窒息感和当初甲方说必须所有的功能都要在规定的时间点按规定上线如出一辙,没有商量的余地,程序员必须顶住所有的压力加班完成。现在按照拘留李叔的程序。存在的证据有,“老李和凌大龙有深仇大恨,凌大龙死于头部袭击,案发现场的房间有一双李传斌的鞋子凌乱的摆放着,有村民看到有一个酷似李传斌的黑影人在凌大龙房子附近出没。”这些证据足够向检察院起诉:嫌疑重大,可以逮捕。一旦批捕通过,老李就不是临时拘留,而是要长期羁押,案子会自动滑向“有罪”的方向。到那时,再想洗清冤屈,几乎就是在石头缝里找出路。张安清深吸一口气,手指在掌心狠狠一扣。一定还有关键证据没找到,找到了就能给李叔洗刷冤屈了。
不!他绝不能让李叔被这样草草定罪。
他脑子里迅速闪过刚才的细节:鞋子、烧纸灰、窗户、刘玉芳语气里的闪烁……每一条都像代码里的 warning,没有触发致命异常,但也在提醒他,系统深处还有“隐藏的错误”。
“必须找到突破口,”张安清心想,“在批捕生效前,必须有能推翻这套‘假逻辑’的关键日志。”
“安清哥哥!安清哥哥!” 急促的呼喊声伴着杂乱的脚步声冲了进来,李魅丽头发凌乱地闯进门,眼眶红肿得像核桃,一见到他就崩不住哭出声,“我听说所里要申请批捕我爸了…… 这可怎么办啊?如果批捕,我爸有罪是不是就板上钉钉了,这辈子就毁了!”
她抓住张安清的胳膊,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眼泪湿透了面庞,把脸颊洗得发亮,连鼻尖都泛红的模样,倒让那双哭花的大眼睛更显清亮,几缕凌乱的发丝贴在颊边,衬得脸庞越发清秀,声音却裹着浓重的抽泣,断断续续地颤:“安清哥哥,你一定有办法的对不对?你是名牌大学毕业的高材生,你肯定能在他们批捕前找到证据的!把我爸救出来….”
张安清扶住她的肩膀,能清晰地感觉到她身体里的颤抖。他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底的焦灼,尽量让声音保持平稳:“魅丽妹妹,我知道事情紧急,我一直在梳理线索。你先冷静点,着急解决不了问题,只会像调试时乱改代码,反而把逻辑越弄越乱。” 他抽了张纸巾递给她,“走,我们现在就去找张平,先问清楚报检的具体时间,还有他们提交的‘证据链’到底有哪些内容 —— 知己知彼才能找到漏洞。”
李魅丽胡乱抹掉眼泪,点着头抓过背包跟上他的脚步,一路都在小声念叨:“都怪那个刘玉芳…… 要不是她跟我爸在一起,我爸也不会被怀疑…… 还有那些村民,凭什么一口咬定是我爸干的……”
两人快步赶到张平单位门口时,正好撞见张平夹着公文包往外走,制服领口的扣子都扣歪了,神色透着一股疲态。张安清几步上前拦住了他。
“张警官,你刚才的消息是什么意思?是不是已经决定要把李叔申请批捕?”
张平神色闪烁了一下,压低声音:“张哥,我跟你实话实说,这案子上头很关注。一个人死在家里,死于头部袭击,闹得村里人心惶惶,所有的村民都认为是老李杀害的凌大龙,县里要求我们尽快侦破,早点结案还村里安宁。”他叹了口气,从口袋里摸出烟盒,抖了半天也没抽出一根烟,“所有的现有证据都对李传斌不利,除非你能找出关键证据证明李传斌无罪。 有矛盾、有物证、有人见过他在附近出现,事实已经很明确了,总不能让案子一直悬着。”
张平终于抽出烟,却没点燃,只是捏在手里转着圈,“我作为新人,要按照规章制度办事,所里老民警都劝我‘别犟’,这案子舆论很大,早点办完此案平息议论比什么都重要。要是我顶着不办,下个月可能就被调去守路口了。” 他的声音里满是无奈,“我也一直在发现此案的不合理地方,但是现在一直没有新发现。”
“给我多一点时间,我需要多一点时间,张警官!” 张安清的声音不自觉地提高了些。
李魅丽也跟着哽咽:“张警官,我爸真的没杀人,你再查查好不好?求求你了……”
张平皱紧眉头,看了眼李魅丽,又看了眼张安清,沉默了足足半分钟,才咬着牙低声说:“张哥,我给你透个底,报检材料明天下午才会送到检察院,后天早上检察院才会开会讨论批捕。这是我能争取的最后时间 —— 你要是能在明天中午前拿出新线索,比如证明李叔有不在场的第三方证据,或者找到指向其他人的痕迹,我就能以‘发现新疑点’为由,把材料压下来。”
他把烟塞回烟盒,拍了拍张安清的胳膊:“但你得保证,线索必须扎实。我这是冒着丢工作的风险给你开这个口,要是最后啥也没有…… 我真帮不了你了。”
张安清心头一震,这话像一道闪电劈开了混沌 —— 这不就是程序里的 “条件判断分支” 吗?默认流程是 “批捕”,但只要触发 “新线索” 这个跳出条件,就能进入 “重新侦查” 的分支。
他重重点头,指尖的紧绷终于松了些:“好,我明白。明天中午前,我一定给你能站住脚的线索。”
张平叹了口气,又叮嘱:“案发现场我帮你留了钥匙,你要是想再去看看,记得别碰原物。” 说完,他看了眼手表,匆匆往马路对面走去。
阳光透过树叶洒下来,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影子。李魅丽拽着张安清的衣袖,声音还有点发颤:“安清哥哥,我们现在去哪?真的能在明天中午前找到线索吗?”
张安清抬头看了眼天,云层正飞快地往西边飘,像在和时间赛跑。他掏出手机,点开张平发来的地址,又看向案发现场的方向,眼神渐渐坚定:“先去现场,再找刘老三。那些被忽略的 warning,说不定藏着解决问题的核心逻辑 —— 我们得把日志再扒得细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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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魅丽从派出所出来的时候,天色已经渐渐暗下来,秋风卷起门口的落叶,在地上扑簌簌打着旋。她脚步虚浮,脸色沉重,像是随时会被压倒的负担压弯了腰。
就在这时,一辆黑色的越野车稳稳地停在不远处,车门一开,彭伦跨了下来。他的身形在暮色里显得格外魁梧,走得沉稳而有力。
“魅丽!”他一眼就看见了她,立刻快步迎上来,声音低沉,带着不容置疑的笃定,“听说你爸要被批捕了?”
李魅丽身体微微一颤,眼神慌乱,显然没料到彭伦会突然出现。她咬了咬嘴唇,没说话。
彭伦神情却镇定自若,语气里多了一丝近乎安抚的温柔:“派出所的情况,我了解得比较清楚。你不用怕,我有办法。”
这句话像一道缝隙里的光,照进李魅丽心里。她忍不住抬头,声音里透着压抑的期待:“你什么意思?你真的……能帮我爸?”
彭伦微微一笑,那笑容里带着一种自信的掌控感:“我在这边有人脉。只要我开口,派出所那边会考虑宽限几天,不会立刻批捕。其实这类案件,证据链本就疑点重重,他们心里也有顾虑。我能帮你们争取时间——几天的缓冲足够让你们找到新的突破。”
李魅丽心头陡然一热。她一直以来对彭伦没什么好感,甚至觉得他太过张扬,但此刻他语气里那股无形的力量,却让她产生了一种从未有过的依赖感。
“你真的能做到?”她低声问,眼神里闪过一丝希望的光。
“放心。”彭伦语调轻快,像是对一件小事做出承诺,“你爸不会在这几天内被带走。我答应过你,能办到的事,就一定能办到。”
话落,他顿了顿,意味深长地补了一句:“魅丽,你别忘了,我可不是无条件的好人。我帮你,是有目的的。但我想……你总会明白我的心思。”
李魅丽心头猛然一跳,不敢直视他,只是低声说:“彭伦,谢谢你。”
彭伦笑了笑,没有再追问,而是让开一步,目光里却闪过一丝冷冽的精光。
当张安清去到案发现场时,突然张平也紧随着跟到了案发现场,他显得有些疲惫,但语气里带着一丝松了口气的轻松:“张哥,情况有变,所里收到上头的新通知,决定暂时宽限几天,给案件再补充些证据。李叔不会立即被批捕,但如果没有新的突破,可能不会再有这么好的机会。”
张安清接过话,心中却掠过一阵莫名的失落。这种突如其来的转机,不禁让他想起了彭伦曾经的承诺——他不止一次提过,可以利用自己的人脉和关系,帮助李叔争取时间。现在看来,彭伦的确做到了。
“是彭伦的力量吧?”张安清问道,眼神微微闪烁。他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保持冷静,却不得不承认,彭伦确实比他更有资源、更有背景,而他自己……在这方面显得有些无力。
“是的。”张平点了点头,“他在这方面的影响力,确实不是我们能比的。所里那边的决定,也有他的影子。”
张安清没有再说话,只是沉默地低下头。他的内心五味杂陈——他一直以为自己足够聪明,能够凭借着自己的能力解开案件的迷雾,拯救李叔。但现在,似乎有很多事情并非靠推理和智慧能够解决。就像在公司上班,你加班努力的赶进度,突然领导一句话就让你停下来去忙其他的,说现在这个不急了。
“张哥,你怎么了?怎么突然有点不开心?”张平疑惑地看着他。
“没事。”张安清恢复了镇定,勉强露出一丝微笑,“只是没想到彭伦有这么大的能量,给我们争取了这么多时间。”他说话时,语气有些许自嘲,“我一直都觉得,自己能解决一切。但看来,在某些方面,自己确实还不够强大。”
张平没有多说,只是拍拍他的肩膀,“大家都在努力,能做到这一步,已经不错了。”
几个人在凌大龙的勘查,屋舍一片阴冷,残留的纸灰随风飘散。他低着头,一点点扫视过地面,眼神敏锐而冷静。
忽然,他的脚步顿住。
在凌大龙房间外的一堆草木灰里面一张纸角残缺却没有完全燃尽,微微翘起。他蹲下身,伸手拨弄灰烬,露出一个模糊却熟悉的笔画——“斌”。
他的瞳孔瞬间收缩,心头一震:“这是……李传斌的‘斌’?”
张平也跟了上来,疑惑地探头看了一眼:“这不就是个字吗?还能说明什么?”
张安清没有回答,而是猛地抬头,大脑飞速运转,把自己所有的记忆都翻阅了一遍。他几乎可以确定,这绝不是孤例。下一秒,他像猎犬般敏锐地冲进凌大龙的房间,开始翻找柜子和抽屉。
“喂,你这是干嘛?”张平一愣,被他的动作吓了一跳,也跟着一起翻。
终于,在一个柜子的夹层里,他们找到了一叠薄薄的白纸。上面写满了怨毒的字句:
——“李传斌不得好死”
——“李传斌血债血偿”
——“李传斌全家遭报”
十几张纸,每一张都像是被一个满腔怒火的人反复咒骂写下的。字迹生硬,带着凌厉的情绪痕迹。
张安清盯着那些字,低声喃喃:“没错,凌大龙不仅白天找老李吵闹,晚上还在家里写纸焚烧诅咒。这是巫术。”
一种场景快速的在张安清大脑出现,“要让诅咒生效,必须拿到被诅咒者的私人物品——比如鞋子。”
李魅丽在一旁看得目瞪口呆。她猛然意识到,这正是鞋子出现在这里的解释:鞋子不是作案证据,而是被凌大龙拿来诅咒用的!怪不得鞋子上没有我爸的指纹和血迹。
“安清哥哥……你怎么会注意到这些细节?”李魅丽惊叹地说,眼神里多了一丝敬佩。
张安清却没有沉浸在赞赏中,他深吸一口气,把那叠纸小心收进证物袋,随即转头看向张平:“这个线索很重要。这堆草木灰都是凌大龙平常堆积产生,自从凌大龙死后就没有再重新点燃烧过,原来的一些残留应该是这几天被风吹散之后,没有烧尽的纸露出来正好被我们这次赶上发现,鞋子不是李叔遗留的是凌大龙诅咒用的,有物证这条就可以证明无效了。屋里没有打斗痕迹,凌大龙却死于脑部受伤,凌大龙的死因是否存疑,我认为需要重新确认,未必是脑部受伤直接致死,能不能申请复验?法医之前判定是脑部致伤死亡,但这也许并非全部真相。”
张平皱眉沉思,脸上带着一丝为难:“复验可不是随便就能提的。需要书面申请,必须写清楚理由,还要上头批准。可你说得也对,有了这些纸张,我们算是掌握了新的证据。”
他停顿片刻,点点头:“这样吧,我回去写申请,说明发现新证据,建议复验尸体。只要理由充分,上头会批。”
张安清眯起眼,盯着那叠白纸沉思良久,喃喃道:“鞋子的嫌疑可以解释掉,但脑部的致命伤,还得找到新的突破口。”
张平皱眉想了想,忽然提醒道:“其实,还有一个人我们一直没细查过。”
张安清抬头:“谁?”
“刘老三。”张平低声道,“死者第一个发现者就是他,也和死者凌大龙是好朋友。”
张安清目光一亮,像是被点中了关键,猛地站直身体:“对,刘老三……不能忽视!”
一旁的李魅丽听得一惊,连忙问:“刘老三?他和我爸、凌大龙有关系吗?”
“关系当然有,”张平沉声说,“他和凌大龙常在一起喝酒,应该知道一些隐藏的秘密。”
张安清目光一亮,像是被点中了 “系统缺漏的变量”,猛地站直身体:“对,刘老三!好酒友,总该会聊一些秘密,之前居然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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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沉沉,乡村的空气里弥漫着潮湿的泥土气息。张安清和张平踩着碎石小道,手电筒的光束在夜风中摇曳,秋风萧瑟,一阵凄凉!
刘老三的家在村子最偏僻的一角,门口杂草丛生,墙壁斑驳,显得破败而阴森。屋里透出昏黄的灯光,伴随着呛人的烟味与酒气。
“咚咚咚——”张平上前敲门。
“谁啊?”沙哑的嗓音传来。
“老三,是我,派出所张平。”
门吱呀一声被拉开,刘老三探出头来,眼神带着一丝警惕。他先看张平,再看张安清,眼皮微微跳了一下,随即装作镇定:“哦,张警官啊。这么晚找我干嘛?”
张平不动声色地笑了笑:“聊聊案子的事。你要是没事,我们进去坐坐?”
刘老三嘴角抽了一下,犹豫几秒,终究还是把门拉开:“进来吧。”
屋里乱糟糟的,几个蛇笼子摆在角落,家里还堆放一些草药,桌子上堆着酒瓶和花生壳,一股刺鼻的白酒味扑面而来。
刘老三挠挠头,佯装随意:“唉,我一个闲散人,平时抓抓蛇,收些黄鳝,忙时种田,跟人打打零工。前阵子刚从外头回来,没多久凌大龙就死了。哎,多年的酒友,说走就走了。”
张安清盯着他,语气缓慢:“你和凌大龙经常喝酒。你们平常都聊些啥?”
刘老三神情有些僵硬,像是被刺痛了悲伤神经,哭开始抽泣起来。“老伙计……经常喝酒。现在没人陪我喝了。”
“我们平时就是互相倾吐一些苦水,他一个单身我一个单身。他抱怨说‘自己为那女人做牛做马了十几年,现在孩子大了说被抛弃就被抛弃。多么狠心的女人。说我打她,骂她,那不是看我现在年纪大了,干不动活了赚不到钱了,成为他子女的累赘了,我不会让这女的这么轻易摆脱我,我一定要天天找他们闹,有时间就闹。‘有时间看我在家就找我喝酒诉苦。苦命的人啊!”
张安清话锋一转:“最后一次见他是什么时候?”
刘老三迟疑片刻:“我前阵子回来两天后,他来我这喝酒。”
“凌大龙死的那天,你在哪里?”
“和他喝完酒后,好几天没见他。就去找他,谁知道家门反锁,就和村民一起撞开他家的门,人都已经凉透了死在床上,还是我报的警。”说完,他忽然掩面,抽抽搭搭又哭了起来。
张安清继续逼问:“他死了,你觉得是谁干的?”
“这……我不敢乱说。”
张安清目光落在角落的蛇笼:“最近没有去抓蛇。”
刘老三慌忙解释:“最近行情不好,收不到货。秋天的蛇也难抓,不出来,狡猾的很!”
张安清又问:“你和老李关系如何?”
刘老三的神色一变,带着几分怒意:“老李这个人,人不坏,就是不仗义!我们三个喝酒那么多年,他居然跟刘玉芳好上了。兄弟的女人都敢动,弄得凌大龙天天在村里闹。自打那以后,我就不搭理他了!不仗义的人,我瞧不上!”话音落下,他又故作姿态地抽泣起来。
张安清没说话,只是心里一沉:刘玉芳……牵扯的人越来越多。
李魅丽愤怒的插话:“我爸也是被那个女人所蒙骗,他也是受害者,现在还被关着呢。”
离开刘老三家,夜风吹得更冷。走在路上,李魅丽忍不住低声问:“这刘老三,会和案子有关系吗?感觉他说的都是些可有可无的。”
张安清摇摇头,眼底掠过一丝遗憾,语气也沉了几分:“暂时没新线索。但无论如何,我们要尽快让张平申请法医重新复验。”
张平点点头:“我今晚就写报告,明天去找王所申请。”
几人走在黑暗中,月光拉长了他们的身影。就在他们逐渐远去时,远处的一片阴影里,有人静静注视着,嘴角浮起冷笑,低声喃喃:
“一个失业的程序员?我会让你永远是个失败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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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平为了张安清的承诺,从刘老三那回来并没有回家而是回到警局,便一头扎进了工作里。他通宵达旦地写完了法医申请复验报告,字斟句酌地详细说明了每一个疑点,同时也准备好了那份记录着凌大龙诅咒的白纸材料。
第二天上班,张平亲自跑到王所长那,把材料和报告一起递了过去。
他恳请王所能尽快安排向上申请法医在复验。王所听到这话,眉头瞬间就拧成了一个疙瘩。他抬眼扫了张平一下,语气里带着毫不掩饰的不耐烦:“怎么回事?过去不是法医已经鉴定了吗?给出过结论,死于头部受伤。你这年轻人,怎么这么多事?这案子要不是那个彭伦求情说多给几天,我早就申请批捕了,案子可能都已经结了。那轮到你们在这里折腾这么久。那个失业的程序员他哪里知道什么破案,你也跟着他糊涂了。这案子证据这么清晰,头部受伤而死,和那个李传斌矛盾这么深,这不明摆着的事实吗?还给你们折腾几天,我马上要申请逮捕了!”
“王所,这事关人命和名誉,我们绝对不能冤枉一个好人,也绝对不放过一个坏人,我愿意以我的前途担保,我们今天收集到的证据是足以推翻过去的结论的,但是我们需要通过更多的信息证明!”最后为了强调自己的诉求,一字一顿的说“我请求王所申请法医复验。”
“那如果结果还是一样呢?你小子如何交待”
“我愿意辞职,我脱下这身警服不干了”。这一句不干了说的斩钉截铁,干净利索,把王所长都吓了一跳,他没想到这小子会有这么大勇气,拿自己的前途去赌一个未知的结果!
王所长在那里沉默,办公室里只剩下墙上时钟滴答作响的声音,每一秒都像在敲打着张平紧绷的神经。
良久,王所长重重地“哼”了一声,打破了沉寂。他伸手抓起桌上的报告,随意地翻了几页,眼神依旧严厉,但语气却缓和了些许:“好,我就信你这一次。”
他顿了顿,手指在报告上戳了戳,一字一句地说:“我会向上申请复验,但丑话说在前头,如果结果和之前一样,你小子自己看着办。”
张平紧绷的身体瞬间松弛下来,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激动。他用力点头,声音因压抑着情绪而有些沙哑:“谢谢王所!我不会让您失望的!我会和张安清亲自参与法医复验,给你一个满意的交代!”
夜深了,张安清房间的灯光还在亮着,张安清在桌前翻看收集到的信息,手边的笔已经转了不下百次。他脑子里跑着模拟的各种场景,输出满眼的debug 日志,时不时用笔在白纸上画上“诅咒”“鞋子”“窗户”“脑部受伤”,却只能串起来凌大龙用老李的鞋子烧纸诅咒老李,始终串不成一条完整的逻辑链。
手机突然震动,是张平发来的消息:【安清,我用我的职业担保,把法医复验申请下来了,如果结果没有改变,那我可就要滚蛋啰!。】
张安清盯着屏幕,胸口再次涌上压迫感。他深知,这已经是最后的机会。
与此同时,李魅丽刚从派出所走出来,夜风扑面,她脚步有些发虚,整个人像失了魂。就在这时,手机铃声骤然响起。屏幕上闪着一个名字——彭伦。
“魅丽,你在哪?我听说你今天去了派出所。”电话那头的声音低沉而笃定,“别太担心,不管那个张安清是否能不能找到凶手证明李叔无罪,我都能把李叔给弄出来,我早就在周旋此事了。”
李魅丽心里一震,手指忍不住攥紧了手机。她知道,张安清在努力,可张安清能做到的,终归有限。可彭伦不同,他说得出“能周旋”,就代表真有这份能耐。
十分钟后,她在派出所外的街口见到了彭伦。男人穿着深色衬衫,手里提着一束鲜花,神色看似随意,却在灯光下显得格外沉稳。
“最近为了叔叔的事情太累了,整个人都显得憔悴,走吧!跟我去吃点东西,别把自己熬垮了。”彭伦语气不容置疑,却透着一股温柔的强势。
李魅丽原本想拒绝,但嗓子干涩,身体疲惫,话到嘴边却变成了一句低低的“好”。
这一夜,张安清还在咬牙推敲案情,像是在一行行日志里寻找隐藏的异常。而另一边,李魅丽在餐厅的灯光下,第一次放松了紧绷的神经。她的心境悄然变化,从最初的抵触,到此刻的感激,甚至生出一丝依赖。
彭伦看在眼里,心中暗暗得意。他知道,时间站在自己这一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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法医办公室的无影灯惨白刺眼,把一具冰封苍白的尸体照得毫无生气。张安清站在角落,手指不自觉地攥紧了衣角。
这是他第一次近距离看尸体,停尸间的寒气像无数根细针,扎得张安清裸露的手腕生疼。他站在离解剖台三米远的地方,视线却像被钉在了上面——凌大龙的尸体躺在那里,因为冰封过久,皮肤呈现出一种近乎透明的苍白色,毫无生气的双眼紧闭着,嘴唇干裂得像老树皮。当法医戴着橡胶手套的手抚过那两道牙痕时,张安清的胃里突然翻江倒海,一股寒意从脚底直窜头顶。
他下意识地别过脸,视线落在墙角的垃圾桶上,鼻尖萦绕着福尔马林和血腥味混合的怪异气息,大脑里一片空白,连呼吸都变得小心翼翼。平日里敲代码时的冷静荡然无存,只剩下最本能的恐惧——那是活生生的人,就在前不久还在眼前和老李吵架,现在却成了冰冷的、任人摆弄的“物件”。
“安清,你要是受不了就出去等。”张平注意到他的脸色发白,拍了拍他的肩膀,语气带着理解。他过去见过这样的场面,已经习惯了这种沉重。
张安清摇摇头,深吸了一口气,强迫自己把目光重新落回尸体上。不行,他不能走。李魅丽还在等消息,老李还在被收押,现在这是一个重要突破口,他绝对不能退缩。他是个程序员,习惯了在混乱的代码里找bug,现在,这具尸体就是最复杂的“系统日志”,他必须忍着恐惧,从里面找到被隐藏的“异常”。
他闭上眼睛,在心里默念着“线索、证据、真相”,把恐惧暂时压下去。再睁开眼时,他的目光落在法医正在提取的指甲缝残留物上,声音有些发颤,却异常坚定:“法医同志,以我对案发现场的场景推测,凌大龙的死未必是头部受伤,看是否能对伤口进行重点检测,麻烦一定细查。”
他攥着拳头,指节泛白,努力忽略胃里的不适和后背的冷汗。恐惧还在,但责任像一根绳子,把他牢牢拴在这里。他必须留下,直到找到那个隐藏在幕后的真凶。
办公室的白炽灯下,鉴定书摊开在桌面,“银环蛇毒致死”,头部受伤处有蛇涎草汁液成分。张平攥着纸页的手指微微发颤,反复确认后,长长松了口气:“还好……还好复验改了结论。”
张安清的目光却牢牢锁在“咬伤点与脑部伤口重合”“蛇毒受药物与血腥味引诱”的描述上,大脑像高速运转的程序,瞬间串起散落的线索——刘老三玩蛇的高手,他含糊其辞的“蛇笼”、案发现场敞开的窗户……所有碎片突然拼成了清晰的轮廓。
“张平,马上带人去刘老三家!”他猛地起身,声音里带着压不住的急切,“刘老三是关键,晚了可能就来不及了!”
警灯划破夜雾,车轱辘碾过乡村小道的碎石,发出急促的声响。张平握着方向盘的手紧了紧,忍不住问:“你觉得刘老三就是凶手?”
“至少是关键人,找到案子就清晰了。”张安清盯着窗外掠过的树影,“他有蛇,有动机——凌大龙和刘玉芳的事,他肯定在隐瞒什么!”
话没说完,车已停在刘老三家院外。院门虚掩着,屋里没亮灯,只有一股淡淡的腥气飘出来。张平率先推门,手电筒的光束扫过杂乱的院落,最终落在敞开的屋门上。
“刘老三!派出所的,开门!”他喊了两声,没听见回应。
几人握紧警棍,小心地走进屋。光束扫过墙角的蛇笼时,所有人都顿住了——刘老三仰面倒在地上,双眼圆睁,口角溢出黑紫色的血,裸露的手臂上,两道森白的牙痕格外刺眼。
“别动现场!”张安清立刻喝止,指尖冰凉——刚找到的关键线索,居然以这样的方式断裂。
张平蹲下身,探了探刘老三的颈动脉,脸色凝重地摇头:“没气了,死亡时间应该不长,死因……大概率也是蛇毒。”
手电筒的光在屋里晃动,落在桌角一个空酒瓶上,瓶身还沾着几点蛇鳞。张安清盯着那道牙痕,心里的疑问像潮水般涌来:是有人故意放蛇灭口?如果是灭口,又会是谁先一步下手了?
夜风从敞开的窗户吹进来,带着蛇的腥气,也让屋里的空气更显压抑。张平收起警棍,声音发沉:“我让人封锁现场,联系法医过来。”
张安清没说话?
案情刚见曙光,就又跌回迷雾。银环蛇的毒牙不仅夺走了刘老三的命,也咬断了他们刚刚触到的真相。而在这条被毒雾笼罩的死路背后,必然还有一双冷眼,正静静注视着他们的一举一动。张安清望着窗外沉沉的夜色,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必须找到那个在幕后操控一切的人,否则,刘老三的死,只会是下一场阴谋的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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案件有了新进展,李魅丽攥着衣角快步往张安清住处赶,指尖轻轻抵在门板上,推开门时特意放轻了力道——生怕惊扰到里面的人。
房间里静悄悄的,只有窗外的蝉鸣偶尔飘进来。张安清坐在椅子上,头歪着枕在堆满文件的桌面上,呼吸轻浅,显然是熬到极致睡着了。桌上的文件摊得满当当,有的页脚被反复折叠起皱,有的上面画满了红笔标注的箭头,还有几页写着“蛇毒来源”“刘老三动机”的草稿纸,字迹密密麻麻,末尾还留着没写完的半句话。
李魅丽站在门口,鼻尖忽然一酸,心里像被什么东西轻轻揪了一下。她慢慢走过去,手指轻轻拂过文件边缘的折痕——这都是张安清熬了一个又一个通宵的痕迹,为了爸爸的案子,为了赶在批捕前找到线索,他是真的在和时间拼命。
她悄悄转身,从床边拿起叠得整齐的毯子,弯腰时尽量放轻呼吸,生怕气流惊动他。毯子盖在张安清肩上时,她忍不住小声念叨:“安清哥哥,辛苦你了。”说完刚要转身出去,手腕却被轻轻攥了一下。
“刘老三被毒蛇咬死……刘老三被毒蛇咬死……”张安清的声音含糊地从臂弯里传出来,睫毛颤了颤,指尖无意识地攥紧了身下的文件角,才慢慢抬起头。刚醒时眼神还有些懵,看到李魅丽才渐渐聚焦,紧绷的肩线悄悄松了半分:“魅丽妹妹,你来了。”
“安清哥哥,”李魅丽双手紧紧握着,声音里带着一丝哽咽,想起这些天张安清熬红的眼睛,心里又暖又涩,“你为了案情绞尽脑汁,操碎了心,我真的不知道如何报答你的恩情。”
张安清抬手揉了揉眉心,语气比刚才沉了些,想起刘老三的死状,原本疲惫的眼神多了几分坚定:“魅丽妹妹,别这么说。案情到这个地步,已经不只是为李叔洗刷冤屈了。刘老三也因为这事没了命,现在我有责任找出真凶,还给村子一片安宁。”
“那你也不能拿身体开玩笑啊!”李魅丽撅了撅嘴,伸手轻轻戳了戳他搭在桌上的胳膊,“你就这么趴在桌上睡,很容易生病的。以后我每天来‘检查’,只要见你趴桌,我就推醒你——先让你没法‘安宁’!”
张安清耳尖悄悄红了,指尖在桌沿下轻轻蜷了蜷,被她带着俏皮的关心说得有些不好意思,连日的疲惫好像散了大半,脸上泛出一层薄红,露出了一丝久违的笑容。
“对了安清哥哥,”李魅丽忽然想起正事,眼神亮了亮,又很快暗下去,“现在我爸爸是不是可以放出来了?”
张安清脸上的笑容淡了些,指尖重新落在文件上,轻轻点了点“凌大龙被毒蛇咬死”那行字:“现在李叔还没完全洗清嫌疑。蛇毒致死不代表他能脱离关联——蛇是谁放的不能完全确定是谁,李叔或者刘老三谁都有可能,这些还没确切答案。派出所仍能以‘鞋子证明他到过案发地,有接触凌大龙的可能’为由,继续将他列为嫌疑人。”
“那……那只要没找到凶手,我爸岂不是要一直被关下去?”李魅丽的声音里带上了哭腔。
“别这么悲观。”张安清起身拍了拍她的肩膀,眼神里带着笃定,“我已经有了一个案情推演,但需要证据支撑。如果真是银环蛇致死,案发现场肯定藏着没被发现的线索。我现在就联系张平,咱们再去一次凌大龙家——这次一定能找到东西。”
赶到凌大龙家时,刚靠近院子,一股刺鼻的恶臭就扑面而来。张安清下意识皱紧眉头,抬手挡了挡鼻尖,张平和李魅丽也跟着屏住呼吸,脚步却没停,紧紧跟在他身后。两人顺着臭味的方向走,最终停在了院子角落的小矮屋前——这种矮屋在村里很常见,大多用来堆放旧物。
张平握着斧子,手臂发力时青筋微微凸起,“咔嗒”一声,锈迹斑斑的锁具应声断开。推开门的瞬间,臭味更浓了。张安清举着手电往里照,目光很快落在房梁下的铁钩上:一个透明胶纸袋被吊在上面,袋子里鼓鼓囊囊的。
他心里咯噔一下,快步走过去,伸手轻轻碰了碰胶纸袋,指尖传来冰凉的触感。取下袋子打开一看,里面全是干瘪的青蛙,一只只骨瘦如柴,显然是饿了很久才死的——难怪现在才散发出恶臭。张安清盯着青蛙,忽然恍惚了一下,指尖轻轻拂过袋口,嘴里嘀咕:“凌大龙的头部受伤,说不定是他抓这些青蛙时,不小心摔在地上磕到的。”
几人又转到凌大龙的房间,张安清蹲在床边,手指扒开床底堆积的旧报纸,一点一点往前探;李魅丽也跟着弯腰,目光紧紧盯着床底的角落,手心都攥出了汗。忽然,张安清的指尖顿住了,眼睛猛地亮了——床底的缝隙里,一片银灰色的鳞片正闪着光。
他小心翼翼地用镊子夹起鳞片,指尖因为兴奋微微发颤,转身对着张平扬了扬手:“张警官!有了这个,李叔终于能洗清嫌疑了!我没猜错的话,这鳞片上肯定有刘老三的指纹,赶紧让技术组检测!”
第二天一早,技术组的报告就发了过来。张安清盯着报告上“鳞片表面检测出刘老三指纹”几个字,手指轻轻敲了敲桌面,脑海里的案情碎片终于像代码跑通一样,拼在了一起——就像过去调试程序时,看到正确的日志输出,悬了多日的心,总算落了一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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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安清指尖在案宗上轻轻敲了敲,目光扫过“蛇鳞指纹”“青蛙尸骸”“破窗隔网”几处关键证据,眼底的光越来越亮——所有散落的线索,终于像调试通的代码般,严丝合缝地串成了闭环。他抬眼看向张平,语气带着笃定:“张警官,现在我能把整个案情推演出来,你帮我看看有没有不合理的地方。”
说着,他起身走到桌边,顺手拿起笔在草稿纸上画了条时间线:“凌大龙被杀前在外面抓青蛙,不小心摔破了头。他第一时间找了最好的朋友刘老三——咱们上次夜访时,他家既摆着蛇笼,又放着草药,说明他不光会抓蛇,还懂点草药处理外伤。”
他顿了顿,笔尖落在“草药”二字上,加重了力道:“刘老三就是在给凌大龙处理伤口时,偷偷涂了蛇涎草汁液。蛇涎草引银环蛇,加上伤口的血腥味,凌大龙根本躲不掉。就连法医都会被误认为是死于头部受伤,头部受伤很明显,银环蛇的毒性又很难检测。银环蛇的毒液主要是神经毒素,它的毒液会迅速攻击神经系统,银环蛇咬伤通常疼痛感不明显,有时甚至像被蚊子叮了一下,在凌大龙睡觉时根本无法感知是被银环蛇咬伤。至于嫁祸李叔……”他又指向“窗户”的标注,“我查过凌大龙家的窗,隔蚊网下方全是破洞,刘老三肯定是用木棍从洞伸进去,把李叔的旧鞋弄乱在现场,伪造李叔在现场的证据。”
“还有村民说看到‘李传斌’在附近?”张平突然插话,眼里满是恍然大悟,“其实是刘老三!村民被‘李传斌和凌大龙有矛盾’的传闻先入为主,没看清脸就咬定是他——这不就刚好中了刘老三的计!”
张安清点头,刚要接话,张平已经快步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语气里满是敬佩:“安清兄,你这推演真是滴水不漏!为了这案子,当时我没错付我的人生,当时我赌上前途,以下犯上这些都值得!”
“安清哥哥,你也太厉害了吧!”李魅丽凑过来,眼里闪着光,手指轻轻碰了碰桌上的蛇鳞照片,想起父亲终于有洗冤的希望,嘴角忍不住上扬,可转念又想到父亲受的委屈,笑意里又掺了点涩。
“可刘老三为啥要杀凌大龙?”张平突然皱起眉,手指摩挲着下巴,“他们可是老伙计,经常一起喝酒,没听说有啥深仇大恨啊!”
张安清闻言,嘴角勾起一抹了然的笑,指尖在“刘玉芳”的名字上点了点:“想知道原因,找一个人就行——刘玉芳。”
“又是她?”李魅丽瞬间攥紧了拳头,眉头拧成一团,语气里满是气愤,忍不住念叨:怎么每次都绕不开这个女人!
“等她肯说实话,你们就知道这动机有多理所当然了。”张安清说着,几人已经快步往刘玉芳家赶。
刚到刘玉芳家门口,门“吱呀”一声开了。刘玉芳站在门后,双手下意识地在围裙上搓了搓,眼神躲闪着不敢看他们,声音也有些发颤:“你们……怎么又来了?该说的我都跟你们说了……”
张安清放缓了语气,往前迈了半步,目光温和却带着不容回避的坚定:“刘阿姨,我们今天就问一件事,和案子没直接关系,你如实说就好。你和刘老三到底什么关系?”
“我……我没什么好说的。”刘玉芳往后缩了缩,指尖掐进了围裙布料里,心里慌得厉害——刘老三都死了,怎么还揪着这案件不放?她强装镇定,“刘老三,我跟了老李后早就没了联系……”
“可你和刘老三的真实关系,为什么一直瞒着我们?”张安清的声音轻轻落下,却像一块石头砸在刘玉芳心上。
“我和他能有什么关系!”刘玉芳假装镇定的说。
“刘老三死后,从他账本里面查到曾经有一段时间经常周济你金钱,他只是和凌大龙喝酒为啥无缘无故给你金钱。”张安清冷静的问道。
张安清继续追问:“刘老三常年做生意,最后还欠了许多外债,他绝对不会经常无缘无故给一笔钱给一个和他经常喝酒的酒友女人的钱,除非你们关系不一般。”
刘玉芳猛地晃了一下,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双脚像钉在地上一样动弹不得。她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声音,心里只剩下一个念头:他怎么知道?这个藏了这么久的秘密,还是被发现了?
“刘阿姨,别再瞒了。”张安清看着她的模样,语气软了些,“凌大龙、刘老三接连出事,都和你有关系。你再不说,李叔恐怕也会凶多吉少——你忍心看着他步入刘老三后尘吗?”
“我……”刘玉芳的眼泪突然涌了上来,她抬手抹了把脸,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想起李传斌平日里的老实和善,又想到自己藏了这么久的秘密,终于咬了咬牙,声音带着哭腔:“是……我以前和刘老三有私情。我以为没人知道,没想到还是被你们查出来了……”
“什么?”李魅丽猛地后退半步,嘴唇颤抖着,身体僵得像块石头。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心里像被针扎一样疼:爸爸为了这个女人,受了这么多委屈,可她居然早就和别人有私情……为了这种不三不四的女人太不值得了!
刘玉芳看着李魅丽的反应,眼泪掉得更凶了,她拉过一把椅子坐下,双手攥着衣角,声音哽咽地说起往事:“我老公走得早,婆婆年纪大,我自己父母也早已离开我多年,一双儿女要养……人生走到这个绝路,我还有什么念想活下去呢?那时候我走投无路,孤苦无依,我想着是带孩子跳崖自杀,离开这个悲苦的世界,脱离这尘世苦海,是婆婆劝我,婆婆把她的苦难和坚韧讲给我听,让我动容,也让我重新下定决心 ——再难我也要把孩子拉扯大。”
她顿了顿,眼神暗了下去,指尖无意识地抠着椅子扶手:“凌大龙那时候主动来找我,我一开始特别抗拒——此人长得丑陋,喝了酒又对我又打又骂。可这人能特别能吃苦耐劳,我一个女人,无依无靠,有人愿意在生活上帮助我,经济上接济我……我能怎么办,我一个女人既无资源又无经济能力,我为了我一双儿女我什么都愿意牺牲。”
“后来刘老三经常来家里喝酒,”她的声音里多了几分厌恶,“他手脚不干净,还对我动手动脚。我一开始抗拒,可他出手阔错,用言语许诺,说能让我和孩子过好点……我没忍住,就跟他偷偷好了。凌大龙这人有一点点怀疑,可又没证据,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说到这里,她抬头看了看李魅丽,眼神里带着愧疚:“后来认识了你爸爸,他是真老实,真善良,听我说了我的事,心疼我,同情我……是我主动勾引的他,不怪他,因为我的枕边风,他找了凌大龙摊牌,要让我过安稳日子……”
“原来如此!”张平一拍大腿,眼里瞬间清明,“刘老三是想借银环蛇杀了凌大龙,再嫁祸给李叔——这样一来,他就能独占你了!可没想到,他自己最后也被人算计了,真是机关算尽!”
李魅丽站在一旁,眼泪忍不住掉了下来。她抬手抹了抹眼泪,心里又酸又疼:爸爸明明是好心,却被卷进这种事里;刘玉芳也是可怜人,可又做错了这么多……原来人这一辈子,好多时候都身不由己,哪能真的自己做主呢?
“对了,刘老三除了好色,是不是还有别的毛病?”张安清突然开口,目光紧紧盯着刘玉芳——刘老三的死,肯定和他的其他缺点有关。
刘玉芳闻言,身体几不可查地抖了一下,她低下头,声音轻得像蚊子哼:“他……他还爱赌。以前就是因为赌,没人愿意嫁给他。他花钱大手大脚,出手阔绰,沉迷赌博。”
“所以你离开他,也有他好赌的原因?”张平追问。
刘玉芳没说话,只是默默点了点头,指尖紧紧攥着围裙,指缝里都泛了白——那段日子的苦,她再也不想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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派出所门口站着几个人。彭伦捧着一束向日葵,花瓣上还沾着晨露;张安清站在旁边,手里攥着刚打印好的“撤销嫌疑通知书”,指尖微微泛白——等这一天,他熬了太多通宵。
李魅丽来回踱着步,目光紧紧盯着派出所的铁门,手心都攥出了汗。忽然,铁门“吱呀”一声开了,一个熟悉的身影慢慢走出来:老李穿着出狱时换的干净外套,头发比之前短了些,脸上虽带着疲惫,眼神却亮得像终于拨云见日的天。
“爸爸!”李魅丽再也忍不住,眼泪瞬间涌了出来,快步冲上去抱住老李,声音哽咽得发颤,“您终于出来了,您受了太多苦太多委屈终于出来了!”
老李拍着女儿的背,眼眶也红了,粗糙的手掌在女儿肩上蹭了蹭,却没说太多话——这些天在里面的委屈,在看到女儿的那一刻,好像都化作了踏实。
“李叔,恭喜您洗清冤屈。”张安清走上前,把通知书递过去,语气比平时柔和了些,“这是正式文件,以后没人会再误会您了。”
彭伦也把向日葵递过来,笑着说:“叔叔,出来就好!以后咱村又能看到您的身影了。”
李魅丽和父亲动情讲起张安清如何一步一步跟踪线索,一步一步分析案情,如何夜以继日的和时间赛跑,终于找到证据给父亲洗脱嫌疑。李魅丽也没单单只讲张安清,也对彭伦如何上下打理,让父亲在案件上时间得到宽限,让张安清哥哥参与到此案也是至关重要。
“谢谢……谢谢你们俩!”老李接过花和文件,手指因为激动而颤抖,他看着张安清熬红的眼睛,又看了看彭伦,突然往后退了半步,膝盖一弯就要往下跪。
“李叔!您快起来!”张安清赶紧上前扶住他的胳膊,彭伦也伸手架住老李的另一边,“这是我们该做的,您没做错事,本来就该洗清嫌疑!”
回家的路上,李魅丽挽着父亲的胳膊,絮絮叨叨地讲着这些天的事,老李听的时不时点头,目光落在张安清身上,满是感激:“安清,叔这辈子没读过多少书,不知道咋谢你,以后你有啥需要,尽管跟叔说!”
张安清挠了挠头,笑了笑:“李叔,您别客气,都是应该的。”
转身又对着彭伦说:“叔欠你太多,之前你老是说那块地,我愿意低价转你。我这大半身进黄土的人呢?把这块地攥在手里也没用。“
彭伦愣了一下,随即笑着摆了摆手:“李叔,您刚出来,先安心过日子,别急着说这些事。”话虽这样说,他指尖却轻轻抚过手里的花杆,花瓣上沾着的露水被他不经意揉碎,眼底一闪而逝的光芒很快又敛去。
张安清心里一紧,指尖无意识地在裤缝上扣了扣——地!
回到老李家的院子,院门上的锁已经换了新的——是彭伦提前让人换的。刚进院,就看到刘玉芳站在屋檐下,手里拎着一篮鸡蛋,几只老母鸡。眼神局促地看着他们,声音轻轻的:“老李……你回来了,我提了点鸡蛋,几只老母鸡,你日后补补身子。”
老李看到她,脸上的笑容淡了些。案情的来龙去脉他现在也一清二楚了——刘玉芳和刘老三的私情,刘老三为了她杀凌大龙,自己又被牵连……他心里不是不怨,却也知道她的难处,只是那份亲近,终究是隔了层东西。
“谢谢你的东西,你放下吧。”老李的声音很平静,却没像以前那样热情。
刘玉芳呆站在院子中间,没再往前走一步。
刘玉芳手里的篮子颤了颤,她看着老李疏离的眼神,心里像被针扎了一下,嘴唇动了动,想说点什么,最终还是没说出口,只是把东西放在门槛上,低声说了句“那你好好休息”,就转身快步离开了。
日子一天天过去,村里的流言蜚语,却像野草一样疯长——
村口的磨盘旁,几个大妈凑在一起,声音压得低低的,却能让路过的人听得清清楚楚:“你们说刘玉芳,是不是天煞孤星啊?跟凌大龙过了十几年,凌大龙死了;跟刘老三有私情,刘老三也没好下场;连老李,都因为她被关了这么久,差点没出来……”
“可不是嘛!这种女人,谁沾谁倒霉!”
“听说她儿女在城里都不敢提她了,怕被人笑话……”
这些话,像风一样飘进刘玉芳的耳朵里。她的内心充满愧疚,世人又有几个能明白她的苦楚呢?夜里,空荡荡的屋子经常传出一个女人的哭泣声。她想起自己的所作所为,她觉得自己活该,觉得自己是个罪人,连累了所有人。
她的儿女已然成家,她尽了母亲的责任,她现在没了牵挂,终于放得下心了,她不想再给他们添麻烦,不想让他们因为自己被人戳脊梁骨。
那天早上,天阴沉沉的,像是要下雨。刘玉芳把家里收拾得干干净净,把自己的衣服叠得整整齐齐,压在衣柜最下面。她看着桌上儿女的照片,用袖子擦了擦上面的灰,然后从床底下拿出一瓶早就买好的农药——那是她之前用来除菜园杂草的,没想到最后会用在自己身上。
她没留太长的遗书,只在纸上写着:“妈对不起你们,以后好好过日子,别想妈妈。”
等邻居发现不对劲,撞开她家的门时,刘玉芳已经没了呼吸,手里还攥着那张写满字的纸,桌上的农药瓶空了一半。
消息传到老李家时,他愣了半天,才叹了口气,蹲在地上,双手捂着脸,说不出一句话。
李魅丽知道后,躲在房间里哭了很久——她恨过刘玉芳,可看到她这样的结局,心里只剩下说不出的酸涩。张安清站在院子里,看着阴沉的天,眉头皱得紧紧的——他解开了案子,洗清了老李的嫌疑,却无法挽救世间的这场人伦悲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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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传斌案子了结,李魅丽和父亲终于卸下重担,家里又重新有了笑声。李魅丽收拾好行李,准备次日返回翟东省,彭伦的电话却先打了过来,约她在镇里最高档的酒楼见面。她犹豫了片刻——过去对彭伦的抗拒还在,可这段时间他的帮忙又让她没法拒绝,最终还是爽快答应了。
酒楼包厢里,水晶灯亮得晃眼。彭伦点了满满一桌子菜,两人边吃边聊,话题从案子聊到镇上的变化,爽朗的笑声时不时飘出包厢。聊着聊着,彭伦突然话锋一转:“魅丽,别去翟东了,留在镇上帮我吧。我打算扩建砖厂,再在镇东建个酒店,你聪明又细心,这些产业交给你打理,我放心。”
李魅丽愣了愣,随即笑了,指尖轻轻划着杯沿:“彭大哥,你太抬举我了,我哪有能力管这么大的事。”
“你有!”彭伦往前凑了凑,眼神里满是认真,“你长得漂亮,脑子又灵活,只要肯学,肯定能担起来。”
就在这时,包厢门被轻轻推开,张安清的身影出现在门口。他手里拎着一个黑色文件袋,脸色平静,目光扫过餐桌,最终落在彭伦身上。
彭伦先是一愣,随即很快恢复笑容,举起酒杯朝张安清晃了晃:“安清兄怎么来了?正好,我还说以后产业扩张,少不了你这样又聪明又能干的人帮忙呢!”
张安清没接话,只是走到餐桌旁,将文件袋放在桌上,声音依旧平静:“彭兄过奖了,我不过是个失业的程序员,担不起‘能干’二字。”话锋突然一转,语气瞬间加重,“只是彭总的产业扩张得太快了,又是砖厂又是酒店,恐怕……要因为刘老三的死,中途夭折了。”
李魅丽心里“咯噔”一下,手里的筷子差点掉在桌上,急忙问道:“安清哥哥,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你抓到杀刘老三的凶手了?”
“抓没抓到,你问问彭兄就知道了——凶手,就在我们眼前。”张安清的目光牢牢锁在彭伦身上。
彭伦的脸色沉了下来,手里的酒杯重重放在桌上,酒液溅出几滴:“张安清,你别血口喷人!你说我是凶手,证据呢?”
“证据?我既然敢来,就不会无凭无据。”张安清弯腰打开文件袋,从里面掏出一叠复印的纸,最上面一张是清晰的赌债欠条——纸上写着“刘老三欠某某人民币伍拾万元整”,右下角是刘老三歪歪扭扭的签名。
"但是这些欠款和我有什么关系。“
“这些欠款全部是在你的那些草莽兄弟抵押贷的。这些我都早就调查过。刘老三沉迷赌博,欠了这么多钱,你刚好利用这一点,威胁他去杀凌大龙,对不对?”
彭伦的脸色瞬间白了,捏着桌布的手青筋凸起,却还在强撑:“这些欠条说明不了什么!他杀人跟我没关系!”
“没关系。”张安清顿了顿,目光扫过李魅丽,又落回彭伦身上,语气里满是冰冷:“你甚至连作案细节都替他想好了——你让刘老三用木棍从凌大龙家的破隔蚊网伸进去,弄乱李叔的鞋子嫁祸;你让凌大龙故意摔跤摔破了脑袋,你知道凌大龙和刘老三关系,会去找刘老三用草药治疗。”
“可你没算到,我会查出蛇毒的真相,会找到蛇鳞上的指纹,会怀疑到刘老三头上。”张安清的声音越来越沉,“你怕刘老三被抓后供出你,就抢先一步,用你和刘老三制定的杀害凌大龙的手法杀了他——刘老三自从凌大龙死后,经常独自饮酒,桌上长期摆放几个空酒瓶,经常喝的酩酊大醉,你就趁他喝醉,放银环蛇将他咬死。对不对?”
”彭兄,你的计划可真周全,刘老三杀害凌大龙,李叔被冤枉,如果李叔案件被确定判刑,你可以利用魅丽妹妹对那块土地的无知得偿所愿拿到那块地。李叔如果案件被释放你又可以利用自己的身份假装在李叔案件上走关系,尽人事,让李叔感激你,还是可以得偿所愿拿到那块地。妙,妙,此招太高超了。所有人都被你欺骗。我也被你骗了,只是你在接李叔的时候,李叔脱口而出那块地,让我突然想到了动机。我后面又和李叔多次确认过那块地。其实你早已探听了相关发展计划,所以你知道那块地的价值。你往常拿好酒来看李叔,完全就是在打听李叔的内心想法,你多番提那些酒,名义上是以追求魅丽妹妹的名义来孝敬李叔,实际上你却每次都在探听李叔对那块地的态度,你是多次探听李叔的最终态度后才决定下此毒手。“
“难道这些就能证明我杀了刘老三。简直是狗屁。”彭伦气愤地说。
“彭兄,你还记得你拿了银环蛇杀害刘老三的方式吗?” 他慢悠悠拆开塑封袋,声音平静得像在拆一份代码报告,“银环蛇的黏液里有一种特殊蛋白,叫‘蛇毒残留因子’—— 你可能不知道,这种蛋白一旦沾到皮肤,会渗透进角质层,至少残留一个月,普通洗手根本洗不掉。”
彭伦眼神不由自主飘向那两张试纸:“你…… 你少拿这些假东西骗我!”
“假不假,试试就知道。” 张安清拿出一根棉签,又掏出一瓶 “检测液”(其实是稀释的生理盐水),“很简单,用棉签擦一下你右手的虎口 —— 你抓蛇的时候,肯定用虎口卡过蛇头,那里最容易残留黏液。擦完蘸点检测液,滴在试纸上,要是出现两条红杠,就说明你一个月内接触过银环蛇。”
彭伦的心里非常清楚自己抓过银环蛇才过去几天,心里非常慌乱。
“彭兄你敢试吗?” 张安清把棉签和试纸推到桌沿,“如果一切属实,那就证明我说的都是事实。就算你现在沉默以我们手头证据也照样定你的罪。”
彭伦的呼吸越来越急促,眼神里的慌乱藏不住了。他猛地站起身,椅子在地上划出刺耳的声响,突然跨到李魅丽身边,左手死死扣住她的手腕,右手从腰后掏出一把匕首,抵在她的脖子上。
张安清盯着彭伦发抖的手腕,语气坚定地说:“你果然承认了你的杀人事实,其实刚刚说的银环蛇检测只是逼出你承认事实罢了,没想到你反应如此激烈。你现在拿刀要挟魅丽妹妹,你只会错上加错,罪加一等。”
“张安清!你这个多管闲事的程序员!”彭伦的声音带着疯狂,“要不是你,我的计划早就成了!老李已经坐牢,我也拿到他的地,建了我的酒店!你不是喜欢李魅丽吗?我今天就让你看看,你喜欢的人,能不能活过今天!”
李魅丽吓得浑身发抖,却还是咬着牙,看向张安清:“安清哥哥。”
“别动!”彭伦用力把匕首往前提了提,“张安清,我就要让你看看你心爱的女人死在我手里你的感觉,你这个失败的程序员,我让你永远得不到你想要的!”
张安清没动,眼神却悄悄往门口瞥了一眼。就在这时,“砰”的一声枪响,鲜血飞溅,彭伦的匕首狠狠地砸向了地面上。
张平冲上前,一把将彭伦按在桌上,手铐“咔嗒”一声锁上。彭伦还在挣扎,嘴里骂骂咧咧,却被张平死死按住,动弹不得。
李魅丽瘫坐在椅子上,手腕被勒出了红痕,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了下来。张安清快步走过去,递过一张纸巾,声音放柔:“别怕,没事了,魅丽妹妹!。”
窗外的阳光透过玻璃照进来,落在两人身上。李魅丽接过纸巾,看着张安清眼里的关切,心里突然泛起一阵暖意——这场风波终于过去,而她知道,有些东西,已经不一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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法槌落下,翟东省高升市法院的旁听席上一片寂静。
“被告人彭伦,故意杀害刘老三、试图持刀劫持李魅丽,罪行极其严重,依法判处死刑,剥夺政治权利终身。”
那一刻,真凶得到严惩,真相得到揭示。有人在抹眼泪,也有人在轻声叹息——“彭伦一个身家千万的乡镇企业家却因为一时糊涂走向了犯罪。”
从彭伦被押上囚车的那一刻起,这个缠绕整个镇子的阴云,终于散了。
几个月前,那个被公司裁掉、灰头土脸回到乡下的程序员张安清,还被村里人讥笑,嘲讽。走到哪里都是村民的碎碎念对象,张安清无法自辩,只能一个人默默走开。
可如今,他是一个人人称颂的英雄,是人见人夸的的“程序员侦探”。
村民们虽然不懂什么破案,什么逻辑推理,可他们都记得那一幕幕——,
张安清他蹲在案发现场,认认真真专心致志的一点点查看案发现场的痕迹,一张张纸上记录案情的微小细节,把案情的每个细节画成逻辑图,一遍遍推演现场可能发生的每一步,就像调试一段复杂的程序。
最终,就是他这股“死磕到底”的劲儿,抓到了真凶彭伦。
老李在村口逢人就讲张安清的厉害,逢人就夸张安清是村里大学生的骄傲,不愧是村里的高级知识分子,有责任有担当,心地善良。
他把这份感激和信任都放在了心里,也看在了眼里——看着女儿李魅丽和张安清在办案过程中互生情愫,他决定不顾张安清比女儿大上十几岁,亲自当媒人撮合张安清和李魅丽。
“魅丽,这小子靠谱,是个能靠得住的人。”
“爸,我知道。”
一个月后,全村最热闹的婚礼开场了。
红布喜棚在村头一字排开,鞭炮声震得人心里直酥。
村支书亲手写的喜联贴在棚门上:
上联是“程序员巧破迷案”,
下联是“乡村女情定英才”,
横批写着——“天作之合”。
李魅丽穿着一身雪白婚纱,一眸一笑惹得世间多了一份颜色。
张安清穿着笔挺的西服,虽然腰围略宽,但是也掩盖不住藏在眉宇间的英气。
两人挽着手,挨个给村里长辈敬酒,老少爷们齐声道喜。那些叔叔伯伯们个个都对张安清称颂仪表堂堂,一表人才,满腹经纶。虽然张安清比李魅丽大了十几岁,但是都在称颂这对新人郎才女貌,天生绝配。
主持人笑着问:“李魅丽,你是什么时候决定要把一生托付给张安清的?”
李魅丽笑中带泪,声音清亮:“当张安清为了我爸的那份责任,为了给村民一份安心,他在侦查案件时那种专心致志和聪明才智,我就觉得,他这人虽然话少,却比谁都靠谱。”
掌声和笑声一起涌了起来。
张安清也攥紧她的手,望着台下的乡亲父老,大声说道:“以前我敲代码,是为了混口饭吃;现在我才知道,能帮上各位乡亲父老,比改一百个 bug 都踏实!”
掌声雷动。有人喊:“好样的,安清!”
有人笑着起哄:“以后谁家鸡丢了,就找程序员侦探!”
笑声在山谷间回荡,久久不散。
婚礼过后,夜色温柔。
张安清坐在院子里,手里拿着一杯自酿的米酒,听着院外知了的叫声。
李魅丽走出来,披着披肩,坐在他旁边:“安清哥哥,你以后还想破案吗?”
“呵,”张安清笑笑,“破案不敢说,但帮乡亲们解点难题,倒是我的老本行。”
“什么难题?”
“在外面打工十几年,算是毕业,该是将自己积累的专业技能经验回馈给乡民们了,带领乡村们致富。”
李魅丽“噗嗤”笑出了声,靠在他肩头:“程序员侦探,还挺有远见。”
张安清抿了口酒,望着夜空,眼神温柔坚定。
他知道,乡村的生活或许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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