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中虚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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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参与书香澜梦主题征文第69期“虚”专题活动。

我讨厌照镜子，镜中总是如实再现一个我，一个油腻、丑陋、卑劣、扭曲的中年男人。

我很喜欢我的房子，没有一面镜子，连玻璃窗也没有，没有一处可以看见自己的形象，在这样的房子里我可以安心地睡去，不用担心不经意间一抬头就看见一个丑陋的形象就浮现。

没有人喜欢我的房子，我也不喜欢别人到我的房子里面来，他们说我的房子阴森、幽暗，白天都需要开灯才能看见过道，作为一个人，应该是向阳的，怎么能忍受这样的环境？说这话的是陈达，他爱慕着厂花许静，可许静从来不给他一点好颜色，他就把这份屈辱都发泄在是我身上，因为在单位他只能得罪我。

许静是厂花，爱慕她的人可以从厂房排到厂门外，她是美的化身，所有的形容词用在她身上都不足以形容她万分之一的好。她会对我笑，也对门卫笑，在她眼里我和其他人是一样的。

可在陈达眼里，我不配得到许静的笑脸，我是蝼蚁一般的存在，怎能得到女神的青睐，即便目光的扫过也不可以。

其实我压根不在意陈达，他欺我、辱我、笑我、轻我、贱我、恶我，我都不在意，因为我的眼里也没有他，我不是拾得，但我知道拾得，我比拾得明白陈达，他是一个小人，小人是要展现其猖狂的，不然为什么他是小人。

我也不在意许静，虽然她是厂花，她朝我笑，她也会对门卫笑，她对谁都笑，她的笑只是面部的一种表情，和情绪无关，在她的眼里，我和门卫都一样，和蝼蚁没有什么差别，有人会在意蝼蚁的心事吗？

上班只是我谋生的手段，我需要食物，所以我需要上班，爱情不是我的必需品，仇恨也不是我的必需品，他们只是我生命中的过客，陈达是，许静也是。

我喜欢我的房子，黑黢黢的房子，幽暗中的一切摆设都是我熟悉的存在，它们一直在那，从来不曾移动分毫，我的意志决定了它们的一切。

我的桌子可以是简易折叠桌，也可以是金丝楠木八仙桌，只要我想，它如我一切愿；我的椅子是简易折叠凳，也可以黑胡桃实木凳，只要我想，它一切如我愿；我的床是折叠钢丝床，也可以是缅甸花梨架子床，只要我想，它皆能如我愿。

镜子不一样，镜子只会忠实呈现本来的一切，不加修饰，纤毫毕现，镜中的他不是我，又是我。

面对陈达、许静，我都可以不在意，但是我没有办法面对镜子，镜子和他们不一样，他们在看我的时候，看到的是一个他们心中的我，那不是我，不是真实的我。

镜中的我太写实了，他只记录、呈现，不加任何评价、修饰，这样的一个我恍如没了衣物的包裹赤身裸体出现，我笑，他笑，他笑，我笑；我哭，他哭，他哭，我哭，我们所有的行为都别无二致，分毫不差。

镜中我是虚相，还是实相？我不知道，我很想知道。

但是我不敢面对，只要没有镜子，我就可以在我的房子里面自由自在，又何必要镜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