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过暖阳里桃花初绽的江南,砚台旧墨淌出山色青青和湖光潋滟,笙歌化作绕指柔丝仿佛将江南隔在层层薄纱的另一边。世人眼中的江南是墨香绵绵细雨烟波里荡漾的一支老舟,缓缓地行在时光的最左端,落下那些有关于青瓷白盏的故事,在烹茶煮书的日子里无端的思念。她是江南烟雨里的一抹桃色,弥弥雾气里的一点清香,是长卷末端的一笔婉转。她是沈宛, 芳菲刻入眉目间的绝色,不食烟火的人间清客。她亦是江南最出众的才女,名噪一时,是文人墨客眼里青睐的女子。在那个声色犬马纸醉金迷的江南,她爱上了一个不属于自己的人,伶伶落花曾覆满她的心事,花影斑驳了鬓角,苔痕又覆薪绿,他们终是错过了。
那时明媚的春光轻拂着江南,刚到芳菲之际如亭亭芙蓉含苞待放的沈宛初次邂逅了风流才子纳兰容若。在遇见容若之前,沈宛就已芳心暗许上了这位风华绝代的男子,仅从翩然于纸上的墨笔,仅从沈宛轻启朱唇缠绕舌尖兜兜转转的词句里,就已沦陷。早年在她年幼习琴练画时,每逢闲暇时日沈宛总会拿出容若的词句低声吟着,像是三月里初绽的桃花粉嫩青涩,隐匿于云端的玲珑心思倾付红豆,喜欢在嘴边用唇反复的捻磨那些词句,仿佛能从中允得蜜来。
一生一代一双人,争教两处销魂。相思相望不相亲,天为谁春?
浆向蓝桥易乞,药成碧海难奔。若容相访饮牛津,相对忘贫。
在未见容若前,沈宛曾在心底暗暗的描绘过一幅画卷,画里的男子着一袭素净的白衣背对着她静静的站在杨树下,清风徐来摇晃的杨花几朵不经意的落在了男子的肩上,他伸出手缓缓地拂去了。沈宛知道自己喜欢他,一个情窦初开的少女,幻想着自己可以与他一生一代一双人。命运仿若分外眷顾沈宛,在她十八岁的时候遇见了他,那个令她魂牵梦萦的男子此刻站在她的面前,在沈宛梦里来去无数次的纳兰容若真真的出现在了她的身边,她却什么也说不出口了。
雁书蝶梦皆成杳,月户云窗人悄悄。记得画楼东,归骢系月中。
醒来灯未灭,心事和谁说?只有旧罗裳,偷沾泪两行。
容若同样也欣赏沈宛这样才貌双全的女子,在那段相遇的时光里,他们同游江南,抚琴作画。沈宛喜欢他,他也喜欢沈宛,仿若真的成了容若笔下的一生一代一双人,沈宛在心里暗暗高兴着。但是美景不长,这段好时光对于沈宛来说结束的太快,她还想依偎在容若的身旁陪他吟诗作画,在晃晃悠悠的小船内一起看岸边的青青柳色,在月光洗净的亭台小筑里给他舞一曲,只舞给他一个人看。想着想着沈宛便伤感起来,他一定很喜欢卢姐姐吧,沈宛望着容若的侧脸,不知不觉间泪水已溢出了眼眶。近来无限伤心事,谁与话长更……容若,那个人能否是我呢。沈宛在心底默想着。之后容若离开了江南,在思恋无限循环的日子里,沈宛会把容若寄给她的信一封一封的打开读,她发现自己根本抑制不住的去想他。新柳又抽了芽,泉水解开冰冻缓缓地流动起来。容若接她入京, 把她安置在德胜门。沈宛是汉女,且不在旗,由于沈宛的身份,在那个封闭的年代容若是无法给她任何承诺,包括娶她。但沈宛不在乎,只要能在他的身边沈宛可以不管不顾世人的眼光,“这岂不是太委屈你了”容若看着沈宛精致的脸庞有些愧意的说道。“宛儿从来不在乎这些虚的,还有什么能比宛儿卖唱更委屈的…“说到这,沈宛哽咽的不行。容若一下子把她拥入怀中,轻抚着她的头发。沈宛也任凭泪水流淌,浸湿了容若的衣衫,更是触动了他的心。纳兰容若的父亲知道了这件事后,勃然大怒,大骂荒唐。三个月来沈宛见容若日渐消瘦的脸庞于心不忍,她不想因为自己的原因而导致容若与他家人之间的矛盾, 于是沈宛坚持搬回了江南。离别时朦胧的下起了小雨,容若在沈宛的绢帕上写道: 烟暖雨初收,落尽繁华小院幽。摘得一双红豆子,低头。说着分携泪暗流。
人去似春休,卮酒曾将酹石尤。别自有人桃叶渡,扁舟。一种烟波各自愁。
沈宛心里萌生一丝淡淡的暖,她想容若还是爱她的。转眼两个月过去了,沈宛未曾受到过容若的来信。春花秋月阴情圆缺,沈宛觉得周围的一切景物都失去了光彩,好像岁月被打碎但记忆深处最清晰的依然是那个人的模样。
沈宛对容若的思念无处倾诉,只能寄托在纸上。沈宛一直期待着哪天容若能再来江南,那她一定会穿最美的衣裙去迎接他。沈宛没有等到若兰,却等到他已经去世的消息。沈宛仿佛真个人被生生抽去了空气,喉咙内好像有一股热流硬要往外涌。“噗”的一生一口鲜血吐了出来,沈宛苍白的面颊没有一丝血色,唯有唇角那一抹红,触目惊心 。
惆怅凄凄秋暮天。萧条离别后,已经年。乌丝旧咏细生怜。梦魂飞故国、不能前。
无穷幽怨类啼鹃。总教多血泪,亦徒然。枝分连理绝姻缘。独窥天上月、几回圆。
在沈宛的一生里,她拥有过最美的爱情。那时候叶子上绿色的,阳光洒在湖面上波光艳艳,那支小船还荡悠在这河岸。沈宛记得她曾在那小船内和容若一起,迎着初春的阳光荡着小船,像是没有终点的一场游行。沈宛不时偷瞄容若几眼,恍惚间觉得自己置身于曾经在心底描摹的那副画卷中。
倘若有来生,一定要应了一生一代一双人,我不是汉女你也不是叶赫那拉氏,我要第一个遇见你,然后在彼此余生里,相伴到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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