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

      因为必须要坐上这趟车，林草在前一天就打听好联系方式，并提前二十多分钟到联系好的地点等侯。等候期间又打了两个电话，第一个电话告诉对方已经在指定的地方等，第二个电话是在指定的时间过了半分钟的时候，询问对方她所在地点是否正确。

      得到“对的，车子几十秒后就到”的回答，林草安下心来，果然，很快看到大巴出现并朝自己开过来。

      上车之后，林草朝后走到车后门上方停下来，将手里提的袋子放在靠窗的位置，然后坐在并排的座位上。 这时林草放松下来，拿出手机付了车费，开始翻看微信。

      车子停下来的时候林草朝外看，已经是在邻县的车站，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下的高速。

      乘客上车后，车子出站返回高速。车上乘客稀少，也就十来个人的样子，但现在的车都是空调大巴，窗户开不了，车子从来没有充分通风，车厢里永远有一股难闻的气味，由不同汗味、体味、脚臭味，还有女人的脂粉、化妆品香味等等各种各样的味儿混合，日复一日地积累，车子里就一直有这种难闻的污浊气味。林草是个有洁癖的女人，每每乘车，一上车被这股混杂味包围之后，晕车的感觉就开始冒出来。

      但随着年岁大了，人渐渐安静平和下来，林草的感受也慢慢变得迟缓，所以，在眼下四十零的年纪，林草乘车晕到呕吐的境况很稀少了，一般就胃里不太舒服，人有点难受，这样林草往往能接受了。

      察觉车子停下来，原来已到服务区。

      林草并没多少尿意，但车子里空气混浊，下去透透气也是好的。

      林草站起身来，准备下车，这时感觉有人看她，朝前看去是一张颇好看的中年男人的脸，是本车的驾驶员，他在看着林草。

      林草转过头朝向车门，走下车来。

      外面继续下着雨，林草今天穿了件男款的白棉布短袖罩衫，罩在脚口带流苏的长长阔腿牛仔裤上，加上一双十公分多的高跟凉鞋，原本不算苗条的林草倒也显得有些婷婷玉立。林草撑了一把绛红色的伞，伞下是清清爽爽的白和蓝，行进在雨中的她有些出跳。

      林草没有去洗手间，就在服务区的各个店里转。看到一家水果店，林草走进去想找点可以带上车打发时间的水果。转了一圈并没有看到心仪的，就朝外走，外面雨有点密，要不要返回走廊，还是直接穿雨前行，林草正犹豫，又望了望外面的雨，这时，瞥见雨的对面走廊里一个男人在看她。林草也朝他看一眼，男人身材匀称，脸也周正，正是那驾驶员。

      林草收回目光，撑了伞走进雨中。那男人也沿着走廊朝前走了。两人是面对面的方向，但林草是穿雨而行，并不走走廊，所以不打照面不交会。

      因没有买水果，林草就想买瓶水带上车。来到超市找来找去看到那些瓶装水都是些没听到过的牌子，就抓了一小瓶可口可乐，准备去付款，却又看到旁边架子上“农夫果园”的果汁系列，就返回将可乐放归原处，翻看那些果汁。 定下来拿了瓶柠檬味的果汁，走向收银台付款，这时侧面的货架边就站着那驾驶员。

        林草有意避免与他照面，付了果汁钱后出超市走回车子。

        此时此刻，林草已经察觉他对她的注意，是有意地注意，并非巧合，所以，会不断看到他。

      车子继续前行。

      也许是在等车的时候，他远远看到她在雨中撑着绛血色伞时就开始感兴趣了吧？林草心里开始推测：是因为她稍显特别的中性衣着？还是她不够妩媚的中性气质？

        如果，他看她是因为欣赏，那么，这个男人也算特别，至少，他是个能够get到林草身上比较超脱的女性气质的男人。冲这点，林草心里就有些柔软，何况，他看起来还相当顺眼。

      内心走戏脸上也会不由自主地流露出来，林草意识到自己的嘴角微微上扬，脸上也许带着若有若无的笑意，于是下意识地摇了摇头，将视线转向车窗。车窗上一片茫茫全是水汽，窗玻璃外面不时有水帘挂下来，成片的水沿着玻璃欢快地向下奔流，其间有无数条稍稍凸起的水柱奔走在朦胧的玻璃窗上，从左上方向右下方斜斜地画出条条透明的水线。雨真大，车窗外一片模糊，只剩下一团绿意映衬在窗玻璃上，林草看着越来越像一幅动态的朦胧画。

        林草拿出手机对着车窗拍照，拍出来的车窗玻璃条条水线分明，画面缀有很晶莹的点点水珠，窗外的远山和上面的天空在大雨和水汽的阻隔下只呈现出朦朦胧胧的色彩和明暗变化，照片倒也清新养眼，挺满意的。

        看了一会玻璃上随着外面雨的大小而变化的水帘和水线，渐渐地雨小去，车窗玻璃上的流水也慢慢少去，林草收回视线，拿出包里的耳机，打开手机里的QQ音乐开始听歌。

      林草坐在大巴车的后半部分，车里其他人都坐在前面，至少隔着两排座位。相对独自一人的空间让林草感到放松又惬意，听到特别喜欢的歌会不由自主轻轻哼唱出来。当然，别人是听不到的，外面的雨声和汽车开动的噪声完全掩盖掉林草那压在喉咙里的低低的歌唱声。

      时间已经过了三个小时，林草留意下车外，已经到S市地界，不久看到S市的高速服务区，那么再过二十来分钟林草该下车了。

      “师傅，S市下高速的出口处停一下，我要下车。”前面传来一个女子的声音，林草听了就说：“师傅，我也在那下车。”

      不久就下了高速，林草准备好下车。车子却没有在林草预想的出口处停下来，前进了大约三、四百米，林草忍不住朝前面喊：“师傅，可以停了吗？”

      车子停下来，后门没有打开，林草只好朝前走。前面说出口处下车的女子先她下车，林草因为牛仔阔腿裤太长下车时要小心些所以动作有点慢。这时，林草的直觉告诉她身后有一双眼睛注视着，林草当然知道是握着方向盘的那个人，但她只注意脚下慢慢下了车，然后撑开伞朝前走。

        林草再没有回头看车子。

      林草原以为下车是要从后门走的，可大巴停下来后门却不打开。林草很少乘坐长途汽车，所以并不清楚下车时开的是前门还是后门。也许，途中下车本就从前门下的。也许，平时途中下车是从后面下的，今天例外。 然而，想那些做什么？林草用手梳了下头发。

      打开手机准备打电话，看到的是在车上拍的那张车窗流水图片。

        挂上电话，林草重新翻出那张照片看了看，然后打开微信点了这张照片，写下“今天的雨好大”发到朋友圈。

                                                                                                                                                      2019.7.1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