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年，我的开始，你的末了

文/小芯芯

我是你的心头肉，你是我的保护伞

我从小就是留守儿童，爸妈在我出生几个月后就回广州工作了，把我留给爷爷奶奶，从那以后，十几年里，我都是和爷爷奶奶一起生活，可以说，他们是我最亲近的人── 比自己爸妈还亲近。

一年里，我只能见一两次爸爸妈妈，却每天从早到晚和爷爷奶奶在一起。然而，我从出生后不久身体就特别虚弱，不是这里出问题就是那里出问题，奶奶说印象最严重的就是我的肛门脱落和心率快，肛门脱落是经常发生的事，奶奶常常抱着我四处奔波去医院看医生又去找老中医，不管风吹日晒，不管风里雨里，奶奶始终把我搂在怀里……最近两年爷爷奶奶才告诉我说：那时候看着我身体整天出问题，很多人都劝他们放弃吧，基本没有希望了，而爷爷奶奶仍坚持带着我去看病，就这样，我从小开始吃药，八九年里，多少个日日夜夜里，奶奶每天给我喂药，才能有现在的我………虽然现在身体情况比较差，但起码在奶奶的照顾下，我活下来了！而我从小经历的苦难也只有奶奶知道………

我是你的骄傲，你是我的动力

从小在爷爷奶奶身边长大，每天奶奶亲自照顾我，喂我吃饭吃药，我喜欢吃什么买什么，晚上要费尽心思哄我睡觉，半夜醒来又哭又闹的让他们睡不了觉却也无怨无悔，随着我渐渐长大，我意识到奶奶照顾我的辛苦，五岁上学，每天五点多起床等天亮去学校，每天早上几乎是第一个到校门口等开门的，力争每次考试拿到好成绩甚至拿第一，每个学期都拿奖状回家给奶奶看想让她开心，十几年下来，厅里已经贴着醒目的几十张奖状，每逢有客人来奶奶都会骄傲地给人家一一介绍我的奖状！你说这么多个孙子孙女中，就我最争气最有出息，就连现在你的遗照都是挂在我那几十张奖状旁边………

20年，我的开始，你的末了

今年我20了，一个花季的年龄，一个正值青春活力的年龄，一切才刚刚开始。在这20年里，你无论去哪里都带上我，有时候甚至要走几个小时的路；20年里，你经常为了我日夜操劳；20年里，你对我无微不至的照顾，知道我喜欢吃什么不喜欢吃什么，有好吃的总是想到给我，在我上了初中、高中的时候，回家次数越来越少了，初中还能一周回一次家，高中了就是一个多月才能回一次，而你每次都是把我最爱吃的东西留着给我，总是说要等我回来再吃而你自己都不舍得吃……… 每次我回家，你总是做我最喜欢吃的菜，还一直和我唠叨，给我说着这个月发生了什么事，一边说一边笑，而现在我再也听不到你的声音了………

我以为你能长命百岁，白首仍在我身旁

2017.8.21 早上八点 ，我醒来了，想着昨晚熬到两点半写的《文字，有了你我孤独的时候并不孤独》还没有配图，就赶紧起来拍图了。刚拍好图就接到爸爸的电话 只是说了一句“叫你弟弟快点去找你四叔过来” ，接着小叔也着急地过来敲门叫我弟弟，瞬间我有一种不详的预感……

我以最快的速度冲下楼去刷牙洗脸，当时急得踩空差点连滚带爬摔下来了，但是顾不了那么多我洗完脸就过去看奶奶，进门前我感受到了一股沉重的气息………就像往常一样我一进门就往床上看，戴着黑框眼镜的我突然一愣，床上空空的什么也没有，我疑惑：奶奶呢？我再走过去到厅里一看，眼前的一幕让我心中一颤………我愣愣地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好久，仿佛空气凝结了一般，爷爷出来把地板上盖着的被子掀开露出奶奶苍白又布满皱纹的的面孔，然后他流着泪用带着颤抖的声音对我说：“你再多看看你奶奶，以后就再也见不到她了”，话音刚落，我的眼泪不停地涌出，我走到奶奶身边蹲下来，看着奶奶静静地躺在地板上，我哭了很久很久，嘴角不停地抽搐着不受我控制，我总觉得这一切多么不真实，我总觉得这只是一个噩梦，梦醒了就好了。

这一面，成了永别

当爸爸在忙着统计要买这个那个的时候，当二叔三叔都在忙着怎么处理奶奶的衣物的时候，当小叔在忙着打电话叫亲戚回来的时候，我仍然蹲在奶奶身边哭着，不断掉下来的眼泪把地板打湿了好大一块地方，我看着奶奶的脸，没有合上的嘴巴，似乎还有好多话要说，可是奶奶，您怎么就忍心离我而去呢？

没多久二婶和四婶就开始给你换衣服穿上寿衣，那时候他们叫我捂住你的嘴巴，那一刻我终于有勇气伸出手去触碰你，触碰到你冰冷的身体，给你穿上寿衣的时候，你仿佛还张开了一只眼睛，我知道，你还不想离开我，我知道你还有好多未了的事，我知道你最后一刻还在与病魔做斗争；后来给你盖上了花花绿绿却嵌着白边的锦被，我站到了不远处看着，我似乎看到你还在动，还在呼吸，那一刻我多么希望奶奶你可以醒过来………

爸爸和叔叔都差不多办完事了，叫上我们这些孩子一起回到厅里，在点起了灯之后，突然间，一阵嚎啕大哭，这是我第一次看到爸爸放声大哭，我一边擦着泪一边给爸爸递纸巾，这一幕又一幕，我都不敢相信这是真的，因为我从来没有想过这样的不幸会发生在我身上………

我总觉得这一切只是个梦

就在7月2号那天早上，我离开家和舅舅一家去深圳玩，走的时候我还和你说我要去玩了，我还笑着和你说“拜拜”，没想到，就在我8号过广州去找妈妈的第二天中午，爸爸一个电话传来不幸消息 ───昨晚半夜奶奶突然说不出话打了120现在住院了，那时候我们还没有意识到问题那么严重，住院一周你渐渐地好转也能说话了，于是你说要出院，刚回到家两天，病情再次地突发………又一次住院，两三天后你哭着要回家，8月2号早上我和妈妈六点起床急忙从广州赶回贵港，中午回到家进门看到的你，说不出话，只会哭……… 那瞬间我觉得这好像不是我熟悉的那个奶奶了………

过了两天，我们看着你一天比一天精神了，虽然每餐都是半碗流食但是次数多了，也能说话了，只是说不清楚我们很难听懂你在说什么，你一次又一次地试图说出来让我们听清楚，可是我们总是听不出来………两天过后，你的身体每况愈下，当所有人都以为你就快要好起来的时候，你却………

这三天，是我对你最后的陪伴

从那天早上开始，我们每个人都静静地坐在大厅里，心中却是波澜起伏………奶奶你知道吗，我坐在厅里看着你，仿佛我看到你的身体在动，仿佛我看到你还在呼吸，仿佛我看到你还在挣扎………我知道你很想很想起来，我知道你还舍不得我舍不得这个家………，在我们这个小地方一直都是流行“入土为安”，自然而然地中午就送来了棺木，晚上就有好多人抬奶奶入棺，那一刻，我真的很希望奶奶可以醒过来………当他们封棺后的一瞬间，我眼泪不断地涌出来，我害怕这样我就听不到奶奶的呼唤声了，我害怕奶奶再也出不来了………。

九点多那时候已经封棺完了，妈妈还在高铁上正在赶回来，当时我晚上吃什么都吃不下，于是叫妈妈给我买一份螺蛳粉，要超辣的那种，而妈妈回来也没有见到最后一面………而我，一边吃着加辣的螺蛳粉一边流泪，不知道那是被辣哭还是想奶奶哭了………，那一晚大家都在守夜，而我也只睡了两个多小时，整晚我都在看着棺木，生怕奶奶要出来的时候没人知道………

不是最疼我的吗？为什么还不回来？

第二天，天气特别炎热，36℃高温，而越来越多的人来给奶奶上香下跪了，而礼规都说这天我们都不能洗澡，每个人的衣服都是汗湿了又被自己烘干了又湿了………晚上还要跟着做法事的师父到处走，走到哪里跪到哪里，已经忘记了自己跪得红肿的膝盖有多痛了，只记得心里如同刀割似的………八点多开始到一点半左右，一整晚都不能睡觉，到了两点，就得起来行孝了，持续一个多小时，我们几十个人围着奶奶的棺木一边转一边哭一边烧纸钱，每当我走到奶奶的照片前我总要走得再近些我想再看看奶奶………当我走到棺木那头我总是用手去摸，去拍掉上面的纸灰………我想，奶奶还是会醒过来的………，在这二十几个小时里，我的睡眠不足一个小时，一眨眼睛就很痛，闭上眼睛也很痛………摸了才知道自己的眼睛哭肿了………

第三天，他们说今天要出殡了，很多人都来上香叩拜奶奶了，来的人大概三百人左右，我和爸爸妈妈，几个叔叔，还有姑姑，一整天都在以泪洗面………这三天里，不断地有人来看奶奶给奶奶上香叩拜，这三天里，哭声满院………这三天里，我不停地呼唤，奶奶你能看得见听得到吗？下午出殡的时候，我们一路哭着走着，我不停地喊着奶奶，我总认为奶奶肯定会醒过来的，奶奶一定会醒过来的，可是，不管我喊得有多大声，奶奶却始终没有回答，奶奶始终没有醒过来始终没有出来………

当下葬的时候，晴天霹雳，突然台风来了，狂风暴雨，我想，这是上天的眼泪，是上天在为你哭泣，当很多人都跑回去的时候，我就站在原地好久好久………我想回头再看看奶奶………我想奶奶会回来的………后来，我一身湿得回家，这一刻，我的心里彻底空了，整个人彻底崩溃了………我以后再也看不到奶奶了，我以后再也没有奶奶了………再也听不到奶奶的声音了………

没有你我该怎么办？

出殡后的第二天，我过去叫爷爷吃饭，我在厅里对着奶奶的照片看了好久好久………“奶奶，吃饭了” 您听到了吗？ 走到爷爷的房间，我看到爷爷在翻着什么东西，见到我后赶紧擦了眼泪………我知道，爷爷在想奶奶了………，此后的几天里，七十几岁的爷爷仿佛一下子比以前老了许多，憔悴了许多，沉默了许多，安静了许多………

我以为过了快一个星期了，提及此事时能够坦然面对，却不曾想每写到内心深处眼泪直流………这也许将会是我一生中永远也无法释怀的事………  高考前同学都在讨论怎么过三个月的暑假的时候，我却说 “这个暑假，我只想多陪陪我的爷爷奶奶和外公外婆”，然而，这个暑假还没有过完，我却再也见不到奶奶了………这成了心中永远的遗憾和愧疚………

在没有了奶奶的这些日子里，我开始觉得害怕，恐惧，不敢上楼，晚上更加怕黑，不再敢自己睡而是跑到弟弟的房间和他一人睡一张床………晚上拿衣服还得要爸爸陪着………，奶奶你知道吗？没有你我觉得我的心都空了，仿佛一切安全感都消失了………

20年，我的人生刚开始，而这20年，却是你生命中最后的20年………

但是我想我是幸运的，因为在我这20年当中我感受到了奶奶对我的爱，而有些人也许一出生就没有见过自己的奶奶………有些人也许很小的时候就没有了奶奶甚至已经记不清奶奶的模样了，而我则能够20年有奶奶的陪伴，清晰得记得奶奶的模样………

也许最让奶奶欣慰的一件事就是我活下来了，活到现在了，并且比许多同龄人优秀，我想奶奶这么多年的心血没有白费………我想奶奶最想看到的也是我这样不断地向前走………

现在奶奶不在了，去外地上学的我不管多忙都应该时常打电话回来陪爷爷聊聊天………每当我回家的时候都应该常常去奶奶的墓前坐坐陪奶奶说说话………

写完此文发现衣袖早已湿了………，痛心写下此文以悼念陪伴了我20年的奶奶……… 也希望所有天下的老人都能够长命百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