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哈河边的女人
阳康
如果在一个遥远的
离天很近的地方
街上有花瓣飘香
那里就是阳康
一位如诗般优雅的女子
常常
倚在门前
心怀惆怅
布哈河的水
冰晶清冽,绵延悠长
阳康镇的街
人迹寥寥,皓月如霜
人们都说
有诗就有远方
不知
那位如谜语一般的白银姑娘
是否还站在那里
默默凝视我来的方向
---秋风作于天峻
离开天峻有五六年了吧,心却始终放不下。那里的山、那里的水,那里的人时不常的悄悄走进我的梦里,和我相依、相伴、相爱,相恋,梦醒之后才知一切如旧,不免泪湿枕巾!
我不会说假话,也厌恶无病呻吟的文章。整日为生活所累,颠沛漂泊一直难得有机会,今天好容易有了点空闲,就将自己的亲身经历化为拙劣的文字,和朋友们一起分享!
晚上十时,此时的我正靠在大货车的卧铺上点击着手机,身旁是车辆稀少的天木公路,远方的关角山好像有些郁闷,黑沉着脸。省道之上偶尔有车辆经过,巨大的声音由远及近,下坡的惯性夹杂着嘈杂的风声,呼啸而过,震耳欲聋!
我把车停靠在一个倒闭歇业的饭店门前。车窗外是黑漆漆的夜空,月亮和星星都没有上班,这的确有些不寻常,因为高原的夜晚一直都是星光璀璨,好像气势庞大、布置宏伟的舞台!
梅,是布哈河边的女人。
布哈河从龙门镇的右侧流过。这里的龙门不是豫西洛阳的龙门,这里也不是黄河,没有不甘寂寞的鲤鱼来pk挑战,有的只是满脸疲惫、饥肠辘辘的货车司机!
布哈河由四千三百多米的雪山上蜿蜒而下,滋润着沿途的草场,一座座牧民的院子分布在山峦之间,偶尔可见提水的藏族妇女。一股股清泉从雪山各处汇集到一起,一路欢歌笑语,流入了青海湖。
清澈的布哈河一尘不染,流经背阴处时,绿幽幽水好像一块美丽的宝石。我喜欢干净的水,更喜欢在梅的饭店里用刚汲取的河水泡茶,坐在熊熊燃烧的炭炉旁,捧着温暖的杯子,心里身上都感觉温暖惬意!
火炉上放着两个大肚子的水壶,一天到晚呼呼噜噜的冒着热气。窗外,将近零下二十度的低温,呼啸的北风席卷着落叶,在这个小的可怜的藏民村镇里徘徊。
我要走了,梅很伤心。
她的泪水冰凉,从乌黑亮丽的双眸里流淌出来,滴在我的手背上,冷冷的、滑落到手心里,像一粒粒晶莹剔透的珍珠。
七年前,她独自一人从甘肃白银到木里打拼。
“七年了,我第一次将吃饭的客人拒之门外”,她哽咽着对我说。“难道你就真的不能留下来吗?围着热气腾腾的炉子,看着她红肿的眼睛,听着她的啜泣自语,我深深地低下了头。
寒意从窗户的缝隙挤了进来,此时的我不但感觉不到火的热量,还有点窒息的感觉!
每一个太阳初升的早晨,我都会早早的起床,把爱车擦拭的锃光瓦亮,然后发动车子,开开心心的从的多尔卡合作社的院子里出来,行驶在天木公路上。因为我知道,在九十八公里的地方,有一颗深爱我的心在默默地等待!
牛头山下,多吉大叔骑着小红马,赶着牛羊走向雪山深处的草场。
汽车在盘山公路上轻快地飞驰。布哈河像一只小鹿在崇山峻岭间蜿蜒盘旋。阳康镇距天峻县五十公里,拐过两个如胳膊肘般的急弯之后,一个美丽的藏族村镇就出现在视野中。
一排排藏式风格的小院,屋檐上是藏族传说中的脊兽,墙壁描绘着五颜六色藏民劳作的彩绘。宽敞的街道旁,饭店和商店林梓比立,身穿各色藏袍的牧民在路边聊天。一个白发苍苍的藏族老阿妈靠在墙角,转动着经筒,嘴里默默地颂着佛号,古铜色的脸庞上锲刻着深深的皱纹,双眼流露出慈祥的光芒!
车子驶出阳康,前方有两条路。左侧的是沙石路面,前行一百多公里可以到达苏里镇,再往前走,就得翻越茫茫祁连山,最终抵达甘肃。巍巍祁连,四季飘雪,那是一条布满艰难与危险的旅途,尝试过的人少之又少!
我驾车驶入右侧的天木省道,阳康距龙门镇约四十余公里。山路十八弯,这里的弯道更多,不超过五十米就有转弯,左侧是几十米高的悬崖,右侧是高大的山脉,路面还极其狭窄,开起车来必须万分的谨慎小心。布哈河由于高度急剧下降,水流又快又急,五颜六色的卵石被冲刷的光滑圆润。
梅站在饭店门口等我。
她接过我的水壶,默不声响的回到屋里,随即传来倒水的“咕咕”音,和水壶被无奈灌满的撒气声!火炉旁坐着两位藏族女人,年龄有二十岁左右,双手捧着水杯小口啜着,炉上有一份炒菜,让炉火煎得“吱吱”作响。
“扎西德勒”!我和她们打着招呼,她倆却对视一眼,笑了笑,羞涩的低下头,看着摇曳的火焰,没有作声。
梅回到厨房忙碌着!
她说她喜欢这种每日忙忙碌碌的生活,七年前从老家出来闯荡,就是因为看不惯丈夫的懒惰和游手好闲。
西部的人喜欢吃面,无论回民或者藏民,羊肉面片,牛肉拉面,炮仗,都是梅的擅长。我坐在厨房里的凳子上,择着青菜,梅和好了面,放进压面机里,机器发出吱吱呀呀的声音,不堪重负,好像要散架了一般。窗前摆放着高压锅,水开了,梅飞快的下了面,然后开始炒菜,我久久的注视着她,注视着她与众不同的美丽!
女为悦己者容。
梅像一株朵含苞欲放的花,在冬日的高原上开放。感情上的挫折,如同冷雨冰雪封冻了她对真爱的渴望。我的到来好像春雨,融化了她的心扉。她默默地看着我,我静静地注视着她,她有一双清澈明亮的眼睛,弯弯的柳眉,长长的睫毛微微颤动着,白皙无暇的皮肤透出淡淡红韵,薄薄的嘴唇如晨露中的玫瑰娇嫩欲滴。她穿着紫色的心领毛衣,合身的裤子勾划出她苗条的身材!
布哈河经过镇子时,河道乍宽,显得异常广廓,波涛汹涌缓缓变成了涓涓细流,蓝天白云倒映在河中,像一幅波光潋滟的油画,两岸的蒿草有一人多高,成了水鸟和牛羊嬉戏的天堂。
梅的饭馆和其他路边店一样,有一个土土的名字----兰州饭店。
今天的兰州饭店来了两个不速之客。
门帘掀起,两个藏族男人走了进来。他们点了四个菜,一瓶酒,吃着,喝着,大声聊着天,旁若无人的吹着牛皮,好像在自己家中一样。
梅坐在一旁剥着蒜瓣。
两个男人酒足饭饱,推开碗筷,起身要离开,没有结账的意思。
“请结一下帐”,梅说。
“你做的菜太难吃了,我们是本地人,算账的不会”,两个男人嬉笑着说,一脸无赖相!
梅微微一笑,走进厨房,拿出两个盘子,放到男人的面前。
藏族男人诧异的望着她,不知何意。
梅指了指杯盘狼藉的桌子说:“不好吃?还吃的这么多”?
又指指盘子:“把吃过的吐出来,再走人!
两个男人红着脸结了帐,狼狈而去!
梅的家乡在甘肃白银,距离此地八百多公里。白银白银,处处无银,多年的过度开发,资源已近枯竭,当地经济十分落后,人们纷纷外出务工。梅含泪丢下两个年幼的孩子,独自来到了高原。初到木里,梅受尽了委屈,一个女人手无缚鸡之力,选址,建房,置办家具,……。一个月下来,整整廋了二十斤。女人是花,就该悉心呵护,而这朵美丽的格桑花,在这雪域高原一开就是七年,七年中梅的故事犹如布哈河的水花,层出不穷……
(二)
作为一名过客,仅仅在天峻停留一季的过客,我不敢妄加发表评论,但是,如果我说:“我深深地眷恋这片土地”,就不用担心别人赞美或者鄙视的目光了。
我爱天峻,我爱高原,我爱蓝天,那是一种植入你心底的蓝,那是一种净化你心灵的蓝。我在蓝天下入睡,我在蓝天下醒来,我在肥沃的草场生根发芽,我在洁白无瑕的云朵中长大,我呼吸着清新的空气,沐浴着透明的阳光,这就是天上的天峻。一个清晨,或是一个午后,云儿酝集着她那晶莹剔透的泪珠,挥手唤来一阵风,顷刻,你就成为雨帘里的景色,一望无垠,清爽飘逸。
我爱高原,我爱天峻,即使远在千里之外,不能徜徉在她的身边,但是,一根线,一根长长的永远也不会扯断的线,将我和她紧紧相连。
深秋,从伟大的藏族诗人仓央嘉措失踪的刚察县沿街穿过,又行驶了不知道有多远,班车就进入了天峻。起初我对天峻的认知也许和你一样,就是它那仙风道骨却又无比霸气的名字。
天峻,离天越近海拔就越高,它会用将近五千多米的高度来迎接你这个远方的客人!
寒冷是天峻送给我的第一个礼物。说句实话,我不是一个浪迹天涯的驴友也不是挑战青藏线的骑行客,我不远千里来到这个与天公试比高的地方,是为了梅。
梅是一位美丽却又孤傲的女人。她冷的好像冬克玛底的冰川,总把热情拒之门外。梅还是一位善良仁慈的女人,面对贫弱,她恨不得倾囊相赠。梅也是一位惠质兰心的女人,许久不见,曾经写了首词给我:
苏里月寒星稀,把酒泪饮烛泣。两年一别未相聚,花谢人孓立,心事托归雁带去。
我落泪了,一纸香笺好像一排排巨浪,把我的心击的粉碎,往事如潮水此起彼伏,汹涌澎湃。
梅和我都是陇西漳县人,但不是一个镇子。梅是盐井镇,我是石川镇。我们都在县一中求学,还是同班同学。现在想起来,当时的她就已经出落的很好看,婷婷玉立,衣着朴素却很干净,做事学习从不拖泥带水,外表一直冷冰冰的,从不给你靠近的机会,对我却很好,因为同来自乡下,没有城里同学那种居高临下的优越感。
我们在大庭广众下从不过多交谈,总是用目光默默地鼓励着对方,因为想起家,想起那个破旧的院落,想起父母额头上的皱纹和那些期盼的眼神,还能有何非分之想,眼里除了学习就是学习,农村娃娃十年寒窗苦,为的就是离开那个穷瘠地方,闯出一番自己的天地。可是,感情好像咆哮的洪水,一旦泛滥,就会不可收拾、决堤千里。
高三放寒假的时候,我和梅同行回去。她们的村子叫做海固和我们的村隔一道山梁,翻过了山,再经过一条干涸了许多年的河道,就到了她的家。
时近黄昏,高高的山梁上还残留着夕阳的余晖,在阴暗处,已经有了黑夜将至的寒冷。远眺我的家乡,从未感觉竟是如此的灰黄,黄色的天,黄色的地,黄色的山,连那些兀立的树木也变的有些灰黄。
那空旷辽远的荒凉与寂寞,竟让我感到触目惊心。我的心好像幻化成了一枚枯黄的叶子,在陇西寒冷的风中,飞过了山梁,越过了盆地,又飘荡着,飘荡着落在这个寂寥的河道。真的,这么多年了,从未有过如此孤独恓惶的心情。
梅感觉到了我情绪的变化,她低低的问:“你怎么啦”?,“不舒服了吗?”我的心开始好像是一潭死水,还沉浸在莫名的伤感之中,但是,当我听到了梅幽幽的关切之声时,就像酝酿多年的火山爆发了,我的心沸腾了,爱的火焰燃烧起来,我的双手也颤抖了,我太需要一个人,一个活生生的,我暗恋了许多年的人,来填补我精神上的空虚。“不,或许我太自私了”,我还没有向梅做一次表白,没有了解她的想法与感受,可是却有没办法控制住自己冲动 、自己的双手,我把梅紧紧的搂在怀里。梅开始有些惊愕,但是她却没有将我推开,只是身体颤栗的抖动着,眼睛微闭,呼吸有些急促,接着,慢慢地安静下来,依偎在我的怀里。
时间如同潮水,前浪追逐着后浪,慢慢消逝在大海深处。转瞬高考将至,同学们都疯了般补课、学习,唯恐浪费了一点一滴的时间。我和梅也攒足了劲,夜以继日的复习,十年寒窗苦读在此一举啊!
可是命运却捉弄着我,我想说:命运你对我为何如此残忍!
拿着落榜通知书,我泪流满面,站在陇西的荒野,对着夜空大声呼喊,失望、伤心夹杂着对前途渺茫的绝望,自己究竟要走向何方?还有梅,梅也以二分之差落榜,她又该怎么办呢?
在盐井村西口的小树林,我见到了梅。她一定是刚刚哭过,眼睛红红的有些肿,她说:“你去复读吧!你学习底子厚,再考一次肯定行。”
我说:“你呢?”
她说:“我大大给我找对象了”。她边说边抽噎起来。
我知道她家有一个傻哥哥,是个老光棍,三十多了还没有媳妇。梅的父母一直想换亲,好给傻儿子找个媳妇传宗接代。
听了梅的话,我慌了、愤怒了。连忙攥紧她的手:“不行,你不能成为牺牲品,咱们一起复读吧,你一定能考上好学校的”。
梅哭泣说:“你走吧,咱们俩人不会有结果的!父亲把对方的聘礼都收下了!”然后哭泣着扭头而去!
这简直是一个晴天霹雳,我发蒙了,久久地站在那里。绝望回过头,拖着沉重的双腿,不知怎么走回了家中。
第二天,我不顾家人的劝阻,不再复读,踏上了去南方打工的列车。
《未完待续》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