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夏的味道

似乎从我记事起，外公就年事已高了。印象最深的是外公家门口那一片偌大的菜园，里面总是栽着丰富多样的时节蔬菜。我们每次去探望外公的时候，他几乎都在园子里忙碌着。

他不是弓着背给蔬菜浇水就是弯着腰在翻土播种。这大概就是我觉得外公岁数很大的原因吧，因为村子里大部分上了年纪的老人家都会直不起腰来。不同的是，外公的手脚非常灵活，身子骨也十分硬朗，这也是常年劳作锻炼出来的。

母亲说，外公就靠着这片菜园将她和几位姨妈抚养长大的。外婆在母亲很小的时候因意外去世了，当时的外公还在部队当兵，很受重用。外婆离开后，他才不得不回家务农，亲自养育儿女。在那个粮米紧缺的年代，外公通过辛勤耕种来养活一家五口，母亲说他总是天不亮就挑着担子去集市贩卖自己凌晨刚采收的蔬菜。

在母亲小时候，他们一家五口偶尔也会挨饿吃不饱，但后来总算把日子熬出头了。国家政策一天天变好，在母亲上学的时候，村委开始给参加过革命战斗的士兵发放生活津贴，因为外公曾经立过战功，所以到手的补贴也会稍微多一些。外公将这些津贴攒起来，勉强供着母亲上了学，让她拿到了高中文凭。

这些事情我都是从母亲口中打听来的，我对于外公的记忆基本是模糊不清的。不过有一道菜——荷兰豆炒肉片，却总能让我想起他。有一次母亲带我到外公家做客，那会正值春末夏初，外公的菜园里搭着一个很大的竹棚，爬满绿藤，上面挂着不少翠绿鲜嫩的荷兰豆。

外公取了菜篮，领着我一起来到竹棚下，他手把手教我采摘荷兰豆。弯弯的荷兰豆长得很像月牙，挂满了藤蔓，颜色鲜绿鲜绿的，非常好看。不用一会儿功夫，我们就采了满满一篮子。我屁颠屁颠地跟着外公走到厨房里，兴高采烈地在一旁观看他怎么做这道美味的荷兰豆。

外公的炒菜步骤极其简单，只是将洗干净的荷兰豆与切好的肉片一起翻炒，炒熟后加盐调味就直接装盘了。炒熟后的荷兰豆绿得更通透，还油亮油亮地冒着香气，让人一眼难忘。吃上它的第一口，那种鲜甜多汁的口感便刻进了我的骨子里。

那一盘翠绿鲜嫩的荷兰豆是外公带给我的关于初夏的味道，虽然看起来这是一道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家常菜，但每每吃到这道荷兰豆炒肉片，我都会想起外公在菜园子里劳作的模糊背影，这些质朴的味道和回忆像是在提醒着我：用辛勤换来的味道最是甘甜可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