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心源书乡
婶娘的娘家和我们住一个村里,因婶娘无兄弟,她三婶家的独子兼挑两房,她们姐妹三人年长,相继出嫁后,为了方便,两位老人就住在一个院子里。
两位老人年事已高,家中有几棵果树,果子成熟时常让婶娘带我们去,或是亲自送我们家。两位老人都是小脚,加之身体不好,走路时都是拄着拐杖,看着很不方便。就这些记忆,也是因小姑和姐姐提起来才被想起的,只记得长辈们很怜惜两位老人,说她们都是苦命人。
因婶娘的父亲兄弟与堂兄弟较多,年青时被抓壮丁,有的中途逃跑不敢回家,便做了土匪,解放后才得以返乡。但婶娘的大伯和父亲一直无有音讯,家人以为他们不在世了,都为其立下牌位。谁知几年后她的大伯活生生的回来了,而她父亲直到文革后才回家,有人说他曾在国军中当过军官,可能是被俘坐牢了。
后来他自己常说是在一次打仗时,部队被打散,无奈做了土匪。得知婶娘姐妹都出嫁了,他气愤的将老伴打了一顿(意思是他们家曾是村里的地主富农,我们家是贫下中农。)从此老人的身体更加衰弱。听说婶娘姐妹三人回去和父亲大吵一架,他凶狠的要打女儿们,女儿们便说找派出所民警抓他。他才住手,其后却不知所踪,直到八二年才回来。
这次回来后到我家认亲,希望婶娘原谅他,他知道另两个女儿也听婶娘的。婶娘起初不愿认他,后来看他似有悔意,也善待她们的母亲,可惜老人已身患癌症,纵使他跪在床前忏悔,并狠狠抽打自己,也没有留住老人的命。老母亲临终前劝慰女儿们接纳其父,于是婶娘姐弟允许他回家,但从不称呼他。
婶娘的母亲去世后,他说要到外地做生意,过了几年带了一个老太太回来,婶娘姐妹及堂弟一家都不满意,同他父亲发生争执。当时可能老人手中有钱也不理会儿女们,就和老太太另起炉灶。因她父亲之前一条腿受过伤,老年时行动不便,又不会做饭等家务活,那老太太人勤手巧,尽心伺候他。还善于刺绣,给孩子们做些布老虎等玩偶,后来竟做起这方面的生意。
她得空就去我们家,和奶奶拉家常,说她很小的时候就被人拐卖,后又被卖到烟花院中,已不知家在何处。后来是婶娘的父亲与同伴帮她赎身,嫁给那个同伴,但因不能生育,又遭遗弃,无奈只好帮人做家务维持生计。虽已年过花甲,耳聪目明,却很少有人雇用,不得已只好以乞讨为生。再次遇到婶娘的父亲时,才得以过上常人的生活,便跟着他,也算有个归宿。
听了她的身世,奶奶便劝婶娘说,又是一个苦命人,你们也不待见你父亲,现在有她在你父亲身边,你们也轻松些,毕竟人生难得老来伴。。。。。。婶娘的父亲也放下恣态,承认自己年轻时犯混,对不起她们母女,如今自己做生意还有些存款可以养老,希望婶娘能让他留下老太太。婶娘也同情那对方,虽然没有当面答应,却让孩子们收下了老太太做的布偶,她的姐妹和堂弟一家也没再去找两位老人的麻烦。
后来两位老人常去我们家,有时老太太做些好吃的也送过来,还教人学刺绣,变着花样做吃食,慢慢地他们已融入这个村子里,人们不再拿他们的事议论。接触久了,人们都说婶娘的父亲也是位重情义者。他希望老太太先他去世,这样他也好了无牵挂,可是后来他生了大病,担心自己扛不过去。用拐杖打老太太,骂老太太说要将她卖了,后来真有人来将老太太带走,当时老太太已七十多岁,身体虽不如以前硬朗,生活还能自理。
听说老太太曾以死相逼要留下来,婶娘也可怜她,说她父亲这是胡闹。但是她父亲到底没松口,最终说服老人跟人走了。半年后,那家人寄信说老太太病重,他赶到时,老太太已断气了,那家人告诉他:老太太到他们那儿时,终日闷闷不乐,不然也不会这么快就去世。
听他说那个人是富商,因从小被遗弃,是一个哑巴收养他,其哑父终生未娶,这老太太又没家眷,他们接去是为了百年后,给老父亲合葬,说明了就是配阴亲的。婶娘的父亲回来后,又病了很久,和爷爷说起这些时,泪流满面,完全无有往日的威风。
当时爷爷也曾劝他留下老太太,既是他先去世,相信婶娘也不会苛侍老太太。他说他自己心中清楚,对不起老婆和女儿们,能给他养老送终就行了,真没脸再拉个不相干的人拖累她们。再说,这样的结局对老太太也是最好的,他有愧于自己的老婆,生前没有善待她,死后怎能让另一女人夹在他们中间。别看他性格强硬不服老,但还是尊从老传统思想。
老人后来对人挺和善的,声音相貌都变得和蔼可亲。因着前些年做生意,手里还有些存款。因叔家条件宽裕,他会以婶娘之名出资帮助那两个女儿,也知婶娘从不用他的钱,他时不时的拿钱给小堂弟,可小堂弟宁要我爷爷的一角钱,也不要他外公的十元钱,惹得众人说笑。他的大女儿家境不好,常偷偷向他要钱,他在他们家便会耍脾气,骂女儿女婿无用,惹得外孙们骂他土匪。后来他跟着婶娘一家生活,九十岁时去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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