哭泣的风

      七岁的儿子在写作业，我一边读书一边陪着他。屋里很静，只有钟表沉闷的滴答声和儿子写字的沙沙声。窗外风很大，窗户关得很严，依然有风从窗缝挤进来，发出尖细的哀鸣般的声音。儿子抬起头对我说：“妈妈，风在哭呢！”我说：“是啊，这是残冬在做最后的挣扎！”“春天一定会胜利的，是吗？”儿子一脸希望肯定的神色。“当然，所以风哭了。”儿子舒展地笑着，继续写他的作业。我却看不进去了，孩子的世界总是那么生动、空灵，一切都是有生命的。

      还记得儿子小时候的一天，天气晴朗温暖，傍晚时分，我和他到街上玩，我发现乡村的落日非常美，像一个光滑透亮的橙红色水晶球放在天边，于是我决定抱他去村边看这宁静而又祥和古朴的乡村落日景观。

        “儿子，看太阳快落山了，多美呀！”

        “太阳要去哪儿？”

        “去山的那边，明天早晨又会从东方升起来的。”

        “妈妈，我拿棍子把它挑下去。”

        “太阳看着离我们很近，其实很远，你过不去的。”

        “妈妈，等我长上翅膀就能飞过去了。”

        “对，宝贝，等你长上翅膀就能飞过去了。”

          这时，太阳越来越低，越来越红了。

        “妈妈，太阳流血了。”

        “孩子，那不是血，是太阳光越来越暗了，所以看起来就象血一样红。”

        刚说完了，我就后悔了，多有诗意的想象，却被我直白的话语破坏了。也许很多诗人的诗情就是这样一点一点被扼杀了，所谓的成年人，一不小心就充当了创意的侩子手。

        后来，我开始有意识地捕捉那些充满想象力的句子。

        打开窗户给家里流通一下空气，风把窗帘吹了起来，下摆被沙发卡住了，整个形状像吹起的气球，正在看电视的儿子发现了，大声叫着：“妈妈，风把窗帘的肚子吹大了！”

        傍晚，下雪了，因为天色暗了，雪花看上去也不是那么洁白了，儿子出神地望着窗外，轻轻地说：“妈妈，天上有土呢。”我想他一定在想，天上怎么会有土呢？

        儿子喜欢喝可乐，我告诉他，可乐喝多了，色素沉淀，脸会变黑的。当时电视上正在演马拉松比赛，几个黑人运动员跑在最前面，儿子看着电视说：“这几个人肯定是喝可乐喝多了。”

        刚洗完头发，还没有擦干，一绺一绺地粘在脸上，儿子看着我欣喜地说：“妈妈，你好像一朵没有开放的兰花！”我心花怒放，不只因为自己受到了赞美。

        流血的太阳，哭泣的风，窗帘的肚子，天上的土……也许每个孩子都是天生的诗人！对于我们成人而言，不去破坏就是最好的保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