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如芥子】了结之地
第四章 觉醒意识 01
一个长满青绿芭蕉和棕榈树的地方,一个雨水盛满倾盆而落的地方,我的列车即将抵达之地。
我时时刻刻把心高高悬着,听到火车的鸣笛声,中途每停经一个站都使我心中悸动。
在长达七个多小时的旅程之后,列车抵达终点站,而在这之前早已经过你所在的花都区,我们的距离忽而又远,忽而又近,但始终未能相交于一点。
当我准备下车时,旁边的男人问我“是不是一个人来广州”,我迟疑了一会儿说起了你。
大概这么高这么壮这么黑,戴着黑框眼镜,笑得有点中二病,我认认真真地跟他解释、比划,他大概是被我吓到了,忙说了几句“慢走慢走”“玩的开心”,然后先我一步逃下了火车。
我笑了笑,望着男人跑得飞快的步伐,心里却忽然有点对不住你。我不是故意要丑化你,我是真心喜欢着你。
出站口,看到暮色,似黑非黑,似白非白,昏暝暮色。原本一路淅淅沥沥的小雨,已经停歇,空气里还有点潮湿的气息,但九月广州的闷热却又如影随形。高跟凉鞋在马路上哒哒作响,衣衫背后汗湿一大片,跟着导航来来回回想找的酒店一无所踪,直到夜幕渐渐降临,脚踝红肿,手机快要断电。
在广州火车站,你会看到梳着小辫子黑皮肤的男人,也会遇到白皮肤金色头发的女人,还有找你行善积德让你给点钱的陌生男人和死缠烂打非要拉着你去住宿的大妈。这就是广州啊,我的第一印象说好不好,说坏也不算太坏,全因为想到你便足以抵消一切不满。
入夜之后,我背着包在火车站徘徊一直到八点左右,一个大妈朝我招手喊我去对面的酒店住宿,我懒得理她偏不往对面走了,却听她在那里骂骂咧咧嚷个不停。这时候,我终于开始有点委屈。
几分钟后一个大叔拍了拍我的肩膀,“妹子,住宿不?”我吓得一个趔趄,差点摔倒在地,“不住,我订了酒店。”我的鼻子忍不住酸涩、发疼。
夜色一点也不温柔,没有一丝风,也没有熟悉的乡音,和我落脚的地方。
走了大约几百米距离,大叔还紧紧跟着我,直到我跑了起来,他才放弃。
当时,我想着要是你突然出现就好了,想到这里忍不住朝着头顶绚丽的霓虹苦笑了一番。
那是一个长满青绿芭蕉和棕榈树的地方,那是一个雨水盛满倾盆而落的地方,我的巴士即将抵达之地。
花都有点像我初中上学的小镇,街道两边有阡陌纵横的田地,宽阔的河面浮起长长的水草,为何这样的地方叫做小镇,为何那样的地方又来自城市?我只是觉得格外亲切,像从前也来过这个地方一样。
去往花都的一趟直达公交,将近60分钟才来一趟,我惊讶地看了看站牌,最后换了一条路线。等不及,要去见你,等不及,要完成这趟旅程,我花了漫长的时间用来坐车,而不是等待。因为当车在行驶的过程当中,我知道我在逐渐向你靠近,心脏也开始有了力量。
我已经等待了太长的时间,我忍不住要去见你,要去拥抱你,要去和你告别。
沿着无忧的川流,每一刻都在向你迈进。
我坐在巴士的空座上,此时是9月11的早晨九点,教师节之后的第二天,离中秋节还有不到一个礼拜。
在车上和一位带着乡音的大哥聊起天,当他问我“是不是一个人来广州”时,我忍不住说起了你。
“他不来接你吗?”
我曾经做过多么天真的梦。
“我…”我不知如何圆这个谎。
“一定是想给他个惊喜吧。”他眯着眼睛笑了笑,仿佛比我还要天真。
我是如此地喜欢过你,在我曾经天真年少的时候。
“是啊。”我眼里微微泛着泪光,笑着回答,“想给他惊喜。”
临下车时,他加了我的微信,告诉我如果没等到车就发消息给他,他会帮我答疑解惑,毕竟在广州待了十几年嘛。
我笑着跟他道谢,然后彼此别过,此后我们再也没有遇见过。
有些人也许一生见过一面就不会再见,有些人也许一生永远都不会见面,我的余生想必是不会与你相见了。
中午10点换乘第二趟车,上车一个不稳差点摔了一跤,一个女孩连忙起身扶了我一把。她用广东话对我说着什么,我猜测着意思跟她道了谢,之后我们坐在一起安静地坐到了终点站。
听她说话的时候,我又想起了你,想起你一口不标准的普通话,想起你年少懵懂不知道如何表达自己,想起你在电话的那一头,而我在电话的这一头,想起屏幕里瞬间冷漠的你。这时候我的心里百感交集,既开心又难过。
暴雨兜头而下。暴雨是在什么时候落下来的,是在我下车站在你学校门口的刹那,是在我想起你的瞬间,还是,从未停止过…我撑开伞,雨滴就顺着伞步上的斜坡滑落出去。
大弦嘈嘈如急雨,小弦切切如私语。嘈嘈切切错杂弹,大珠小珠落玉盘。
这样的话,即使距离再近,也无法听清你的声音了,是高兴的,生气的,失落的,害怕的,还是内疚的?
我的耳朵是从这里开始失聪的,开始听不到你的心声。
图书馆旁边的池子涨满了水,噗噗地冒着水泡,一个连着一个破灭。当我站在雨中看着所有人拿着图书卡刷卡进门的时候,忽然一阵无助的感觉涌上身来。
我望着满池的雨水,想着嘲笑一般吐着泡泡的,到底是雨滴下落的姿态,还是你过于自我的灵魂?
最终我只能离去,在暴雨的胁迫下,我转而逃到一家养了猫的寿司店避雨,点菜的时候猫咪时不时在脚边蹭,喵喵的叫声很是挠人心扉。可是我带不走它,即便再可爱再温柔的事物,它终究不属于我。
这时有人提着外卖盒子打着伞走了出去,我不禁想到,是否你也偶尔在外卖APP上点这家店的寿司或乌冬面,是否此刻外卖盒要去的地方是你宿舍门口,是否我可以假装给你送外卖去见你?
我脑海中不禁浮起这样的画面,当我站在你的面前,你会认出我来吗?或者走在林荫道上偶然相遇,你会认出我来吗?然而天公不作美,梦想终将幻作泡影,我总是在想象当中才能和你相遇。
有些人也许一生见过一面就不会再见,有些人也许一生永远都不会见面,我的余生想必是不会与你相见了。
在最后的一个日子里,我撑着伞在暴雨中走了足足三个小时,走过树时,树把身上的水珠甩到我身上;走过教室时,门虚掩着是谁在向外张望?走过操场时,低洼处的积水倒映着你的面容。但是,直到风停雨歇,我也从未见过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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