争论不休

家中一个儿子三个女儿，可有翠枝奶忙碌的，整天就是洗洗刷刷，随着孩子们的成长，翠枝奶曾经白嫩的脸颊也悄悄爬满了蜘蛛网。两鬓也染上了风霜。

时间像一阵风，悄悄地来，又悄悄地带走岁月的裂痕。无论生活多么困苦，孩子们都在一天天长大。大儿子方灏在媒人的介绍下，和邻村的高氏女子结婚。

儿媳皮肤黝黑，一双眼睛却像一股涌动的清泉水汪汪的。大女儿方荷成绩优异，考取了教师资格证，当了人民敬仰的国家教师。二丫头方雨虽然名落孙山，却出落得肤白貌美，身材妖娆妩媚。三妮虽然最小，圆嘟嘟的脸配上长长的眼睫毛像洋娃娃，人见人爱。

儿子方灏的脾气仿三爷，急躁，耿直，说话从不拐弯抹角。自从娶了媳妇高建英，两个人整天腻歪在一起，啥事都听老婆的。真是叫他正东他不敢腿肚子朝西。家里又有几个小姐妹，干活生怕吃亏。结婚不到半年，就向三爷提出分家。

三爷坐在门前的石凳上，从怀里掏出一根大前门，再用火柴刺啦一声，画着火。点燃香烟后，长长的吸了一口，憋了一口气，又长长地吐出来，烟雾在头顶一圈一圈地缭绕，他抬头看着院里的大槐树，上面有几只麻雀在叽叽喳喳的叫，叫得三爷思绪乱翻。他的眼睛跟着愁绪眯缝在一起，当麻雀刺棱一下飞走时，他忽然明白了什么，眼睛突然睁大，说，分家。

三爷对儿子说，你们放心，我会请求大队再给你们规划一处好宅子，你爹我要盖上一栋大平房送给你们。

儿媳妇一听，两眼泉水放光，笑眯眯地看看方灏，又看看坐在门口纳鞋底的翠枝奶，翠枝奶不吭声。她心里知道，谁家的闺女愿意跟着自己的儿子吃苦呢。

方荷和方雨听说父亲要给哥哥盖房子，心里不乐意了。方雨说，爸，凭啥他们住房子要你盖，他们不是长有两只手吗？

儿媳妇翻翻眼，撅撅嘴，蹦出一句话，吃饭不多，管事不少。随后，身姿一扭，进里屋去了。

这老院是三间大瓦房，方灏结婚和媳妇住一间，三爷，翠枝奶和几个丫头挤住在一间，确实有点不方便。

自从房子的事提上日程，三爷就忙得不得闲。不是在田里锄地，就是在宅基地里搞建设。挖根基，烫石灰，摆石头，拉墙板等，三爷本就粗糙的皮肤在风吹日晒下变得皮肤黑红，除了两眼一笑时，露出吸烟而黄白相间的几颗牙齿。

经历一番折腾，在房子建到一人高时，方灏媳妇发现怀孕了。方灏高兴地告诉翠枝奶。翠枝奶一听要当奶奶了，憔悴的脸颊泛上一朵红晕，说，我给俺媳妇做手擀面吃。三爷觉得真是喜事连连，也眉开眼笑，干得更卖劲了。

正当一家人沉浸在喜悦里时，在学校教学的方荷夹着书本也回来了，把书本朝院内槐树下的桐木桌子上一放，在厨房门口的大水缸里舀了一盆清水，一边哗哗地洗着手，一边兴奋地对在厨房做手擀面的翠枝奶说，妈，俺学校有个女老师，给我介绍对象，是她娘家门的。

哦，中啊，只要你们愿意。翠枝奶从不阻拦孩子的婚事。随缘呗。

当方荷的同事给她介绍的对象见过面后，方荷和男青年是一见钟情，男方家庭条件一般，好在男方相离县城比较近，方荷将来有望能进城教学。这一点是三爷满足的。谁不希望自己的孩子出人头地？

男方父母看方荷长得眉清目秀不说，还有一份铁饭碗，还发表啥意见，闭嘴掏钱吧。

翠枝奶看女儿喜上眉梢的模样，更没得说了。只一个字——中。

三爷说，你们说啥都是啥，没意见。

好个没意见。让男方的家人不知道咋办了。越是没意见，他们心里越是没谱。

订婚那天，男方按照三请桌的标准摆了酒宴，给方荷买了四样东西，有香气四溢的香皂，有鲜艳的羊绒围巾，还有花型明艳的床上四件套，外加一件羊绒大衣。

橘黄色的羊绒大衣摸上去柔软细腻，穿在身上显得身份高贵又大气。红色的围巾不仅靓丽还温暖。

有如此别致的订婚礼物，惹得方荷的嫂子都艳羡十分，别说没有见过世面的方雨和方晴。二八年华的方雨看着姐姐大气的羊绒大衣，拽着方荷的胳膊恳求姐姐能不能穿上试试。方荷婆家送来的嫁妆，怎肯拱手让人？

嫂子看着大姑子的床上用品，向方灏嘟囔道，你妹子值钱啊，订婚都有那么好的东西，我们订婚时，咋没见你妈给我们买呢！

高建英在方灏面前唠叨的多了，脾气急躁的他又因为盖房的事心烦，随口说，你去问妈去。

本来是方灏顺口一说想着堵着媳妇的嘴，谁知道高建英果真去向翠枝奶讨问，翠枝奶看着几个娃子们在屋里喋喋不休地争论，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还有将要谈婚论嫁的二丫头方雨也拿着姐姐的嫁妆爱不释手。

三爷头发霜白，浑身灰扑扑的从新建房处回来，看到屋里几个女人相互争论，劈头盖脸一顿骂，瞎嚷嚷啥，不要东西会死人吗？三爷的一声吆喝吓退几个孩子们，儿媳高建英看到公公恼怒的脸从鼻子里冷哼一声，走进里屋，向床上一躺，哼着小曲。方荷开始收拾订婚礼物，方雨被父亲的吆喝觉得很没面子，本就温柔的她觉得无处的躲藏，含羞低头从父亲身边走过。

还有你，快出阁的闺女啦，争啥争？想要向你婆子家要去，不要脸了。在方雨刚要从三爷身边擦肩而过时，三爷嘴里又气哼哼地冒出这句话。方雨一听，脸色气得一赤一白，满眼委屈地扭头向三爷解释，我们姊妹闹着玩的。有啥不能说得？你放心，我将来出嫁不会要你一钱东西。

想要老子还不给呢，我辛苦养大的闺女送出去，还要倒贴不成？想得美。三爷也气得话跟话蹦出来。

听到这里，方雨眼里紧紧含着的眼泪顺着娇嫩的脸颊滑落。

哭啥哭，有啥可哭。跟着老子委屈早点找婆家去。三爷像是鬼混附体一样甩出这句话。

方雨挥胳膊把脸上的泪一擦，说，找就找，你不就是嫌弃我在家多吃粮食吗，我这就找婆家去。方雨说着跑出家门。方荷在后面追赶，方雨，回来。方雨。回来。

方雨不知哪里来那么大力气，不顾姐姐的叫喊，一口气跑出兔不拉屎的地方。不知不觉跑到村外的河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