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夏的夜晚,残留着白昼的热气,偶尔刮过的一线风,浓烈的好像两千瓦的吹风机,一阵一阵地飘过,总不见一丝凉意,睡在楼顶下的阿三翻来覆去,辗转难眠。
白天稻田里除草,菜地里浇水,霞光落西后,匆匆到家,赶好鸡鸭入巢,又马不停蹄地为一家人准备晚饭,劳累了一天的她已经疲惫不堪,但房顶瓦片上的余热还未散尽,热气像个大蒸笼,蒸腾着人肉包子。
阿三蒙在蚊帐里汗水涔涔,哗哗哗...她不停地煽动着手中的棕树扇,这可是暑假回家的第一天,接下来可又得过回从前的“好日子”喽!
天降大任于斯人也,乡村的祖祖辈辈,每年都在重复着这样的农业活,子不嫌家贫,这种念头像一阵风,在她的脑海里随即而过,最让她挂心的是中考已经结束,以后的去处,该何去何从。
阿三伸直了双腿,举了举累僵的双手,稻禾割破的手臂,像一张炙热的细网,铺在皮肤上,火辣辣地烧,虫子飞过的脸颊,还有些余痒,站立了一天,腿有些肿胀,好在这一天没遇上蚂蟥。
阿三不禁感叹,念书多好,不只不要干这苦仄的农活,念好了,可以跨上不同阶层,可以改写命运,可以有更多选择...只要努力念了,是一定有回报的。连做买卖的投资了,努力了,还不一定有回报呢!由此想来,念书还是门挺划算的事情。嘿嘿!阿三的嘴角露出了一弯弧线。
但、这又怎样呢!现实总有些无奈,在幼雏的羽翼还没有变硬的时候,就将梦想撕得粉碎。
望着窗外月华如水,光辉不断地流动变化,菱格小窗的影子,被拖长了好几倍,一缕忧思涌上头,考式前,父亲的话再一次掠过脑海。
“阿三,你从小多病多灾,你晓得家里为你付出的最多,眼下无力再供你继续上学,你的哥哥姐姐也是念这么多书,这次无论你考与不考,你一个女孩子家,就学到这为止,留点余力,让你的弟弟念吧!”
想到这,阿三带有小雀斑的脸庞,一脸茫然,失落之余,转个身又垂下了双眸,她那乌黑浓密的睫毛,毛茸茸地和右眼睑下的泪痣融为一片。
如果没有杨老师的鼓励,阿三索性连中考都放弃了!三年来,杨老师默默关注阿三一点一滴的成长,阿三也见证了杨老师从一个青涩的代课老师,慢慢转正,她朦胧的小世界里,悄悄地收藏杨老师给她的信笺,并牢记杨老师的一字一语。
“阿三,学习的时候不可自我逃避,哪怕还有一天时间,都要尽力而为,什么时候都要拥有想继续学的能力。”
无论怎样,也算给自己学业画上一个句号,没有忤逆杨老师的嘱咐,也没辜负杨老师的一片关心。
阿三心知肚明,想再念书很难,三天后的闭学式完全不用去开,但是她想到,杨老师不是说有话要和她说吗?而且那天她趁机约好了地址,小镇的石桥上见,小桥流水,清凌悠悠,那是她一直向往的地方。
小镇念书三年,寄宿生的生活是雾里赶着来,周末急着蹭中巴回,到家几乎天全黑透,小镇石桥成了她心目,自我酿造的人间仙境。
杨老师、古镇、小桥、某种隐喻,在少女的心目中,不自觉地开起了花儿。
生活就是一系列的碰撞和修护,集合在一起,砸碎了你的这扇窗,总会给你另一个出口的支柱。
阿三的心里荡漾着闪亮的涟漪,嘴角挂着淡淡的微笑,带着腴足的纯真,哈欠连连,困意一阵阵袭来,缓和、松懈、昏沉、渐渐瘫软得像一滩泥。
乡村的夜晚,慢慢静了下来,月光漫过树梢,在静夜里苍白地蔓延开来,月色下的房子像一堆堆荒漠,连绵起伏,各种虫鸣蛙声,俏俏地弹奏演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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