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按】李渔是个奇才,诗词曲赋、绘画书法、园林建筑、医卜星相和养生之术样样精通,其中犹以戏曲创作和园林建筑为显著。他在他的代表作《闲情偶寄》中自称:生平有两绝技“一则辨审音乐,一则置园造亭。”关于李渔园林建筑方面的成就,笔者十多年前就曾经写过两篇文章,一是《芥子园的前世今生》,一是《京城何处半亩园》。但言犹未尽,特别是关于半亩园。2013年在北京举行的“世界园林博览会”上,中囯修复推出了四大私家花园,其中就有半亩园,可见它在世界园林建筑史上地位之高。而且这半亩园传承有序,先有麟庆《鸿雪因缘图记》中的配图,后有法国阿尔贝.肯特博物馆馆藏的摄影照片可以相互映照。笔者本想另撰一文予以补充,因种种原因未能如愿。今先将旧作《京城何处半亩园》加注并配以图片重发,以飨李渔研究爱好者。






《京城何处半亩园》
——施福山
据陈从周教授言,明清之际中国有四大造园专家,即张涟、张南阳、计成和李渔。对李渔尤为钦佩,因为李渔不仅是园林艺术大师,且精通绘画、雅擅戏曲,给后世留下了丰富的文化遗产
李渔是我们兰溪人,他一生筑园无数,最有名的就是兰溪的伊园、杭州的层园、南京的芥子园和北京的半亩园。前三园历经三百多年风雨苍桑已湮灭无存,唯有北京的半亩园经文物专家们寻访,不仅找到了它的踪迹,而且已被列为重点文物保护单位。

李渔一生到过北京两次,第一次是清康熙五年(1666),56岁的他已名满海内。他为了在南京建造一个象样的园林私宅,经朋友介绍北上京师筹款。此年三月,在春寒料峭中到达北京。先是寄住在韩家潭(今韩家胡同)庆元春旅舍,后在胡同内自已化钱购置了一处小屋,自称为“京邸自署”,并作一联云:“绣衮丛中衣褐士;少年塲上杖藜人。”又在屋内筑石为园,因宅窄园小,乃取名“芥子”,门有楹联曰:“十载藤花署;三春芥子园。”园在韩家潭妓院戏楼云集之地,遂于后宅又添一联,云:“老骥伏枥;流莺为邻。”此园至嘉庆辛未(1811)尚存。这应该是南京芥子园的缘起。
在北京,李渔凭着他的才情学识和三寸不烂之舌结交了一批达官显贵,其中有大学士魏贞庵、礼部尚书龚鼎孳、秘书院学士范承谟、内秘书院侍读学士陈学山、御史李宗孔。更与龚鼎孳、陈学山意气相投,成为好友。又通过龚、陈两位介绍,受到时任兵部尚书兼陕西巡抚贾汉复的赏识,住进了贾在皇城根下的府邸,从而成为他的幕僚。并应贾汉复和甘肃巡抚刘斗的邀请于此年夏天游览了陕西等地,饱览了祖国大西北的风光,受到当地官员的盛情接待。一路上馈赠不少,收入颇丰。还接受了后来成为他红颜知已的乔姬和兰州女孩晋姊。
此次西北之行给李渔留下了深刻的印象,故自称“食五侯之鲭而衣千狐之腋香,凡四阅月”,又作诗言“此番游子囊,差胜月明舟。不足营三窟,也堪置一丘。”可见李渔第一次北京之行是满载而归的,这为他回南京开设书肆,办戏班子和营建芥子园赚到不少资本。

李渔第二次到北京是康熙十二年(1673),这年他62岁,自南京乘船过杨州、高邮、清河、桃源,渡黄河至京师。一到北京就住进了贾汉复的府第,并为贾汉复营造了风光一时的半亩园。李渔以朱熹“半亩方塘一鉴开,天光云影共徘徊。问渠那得清如许,为有源头活水来。”的诗为意境,“垒石成山,引水作沼,平台曲室,奥如旷如”葺得斯园。园成之时,宾客如云,驻足而神往。引得许多王侯显贵“争延翁为坐上客”,请他去帮助筑园。贾汉复死后,此园易主,一度成为会馆和戏园。


道光二十一年(1841)半亩园为都察院右副都御史兼两江总督麟庆购得,命其子麟宗美请良工修复。辛亥革命以后,清皇朝灭亡,但麟庆的后人仍拥有半亩园。据日本史学家德富苏峰在《中国漫游记》中记载:大正六年(1917)他应段祺瑞政府内阁外交总长汪大燮之邀来华考察。这一年10月19日,他在北京拜会汪大燮后,被时任段政府副都统的麟庆后人景贤请到半亩园雅聚。景贤是当时北京的著名收藏家。参加应次聚会的有清宗室宝熙,精通外语的浙籍画家金绍诚,大理院院长、藏书家董康,前翰林院学士、宣统帝侍奉袁励等京城名流。他在半亩园玲珑池馆的阵列室中见到了许多令人眩目的书画珍宝,其中有数十种为六朝及唐、宋、元、明的极品和神品。主人不厌其烦地向他一一介绍,苏峰大有叹为观止之感。当晚,主人在点着煤油灯的云荫堂中宴请了客人,上的都是中国传统美食佳肴。可见当时的半亩园虽已历经200的风云变幻,仍为达官显贵和文人墨客的雅聚之地。




上世纪二十年代后期,景贤失宠丢官,麟庆家族走向败落,半亩园也因此无人整治,日渐荒落。1947年,天主教怀仁学会从麟庆后人处购得此园,改名为怀仁会堂。1951年,怀仁会堂(半亩园)被收归国有。1980年,半亩园花园的一部分被拆除,其中一些珍贵的构件移用于西山曹雪芹纪念馆。留下部分被割为三个独立的小院,这就是我们现在还可看到的北京东城区黄米胡同5号、7号和9号贾中丞(汉复)旧宅。因为李渔于340多年前设计建造了它,且一度寄住于此,所以北京的文化人又称其为“李渔故居”。

注:(1)2013年世界园林博览会上,中国推出的四大私家花园分别为北京半亩园、苏州暢园、杨州片石山房和广州番禹的余荫山房。(2)麟庆(1792~1846),字伯余,又字振祥、佛寮,姓完颜氏,金世宗二十四代裔孙,满洲镶黄旗人。嘉庆十四年(1809)进士,授内阁中书,后历任兵部主事、河南按察使、贵州布政使、湖北巡抚、江南河道总督兼兵部侍郎又兼署两江总督管两淮盐政。生平见多识广,著述宏富。道光二十一年(1841)买下原陕西巡抚贾汉复的园子,即李渔设计建造的半亩园。麟庆重新修复后,园内有云荫堂、拜石轩、曝画廊、近光阁、退思斋、赏春亭、凝香室。藏书房称“嫏嬛妙境”,藏书多达八万五千余卷。

施福山2019.11.19于黄龙洞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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