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将离开南京的午后,忽然下起了一阵过云雨。随之而来的阳光升腾起滚烫的水汽,整座城市变成了巨大的蒸笼。空气中弥漫着湿热的味道,正是我年少时初来乍到的气息。
十三年了,夫子庙的灯光早已不像当年那样昏黄斑驳。奇芳阁的店面扩大了不止一倍,贩着让人唇齿留香的糕点。我坐在店里夹起一枚汤包,循着目光看到了对面黑色牌匾的肯德基,心中升起了一丝异样。十三年前的大雨后,我和那位故人坐在那里,身旁还有知趣离开的死党好友 —— 尽管现在已经杳无音讯 —— 那时,这里还是一家红色牌匾的麦当劳。
商业味道更浓的夫子庙不会记得那年一个见识浅短的愣小子,从下关区打车到夫子庙,顶着暴雨在秦淮河边狂奔。当然,那时候,我还闹不清旁边的就是秦淮河。
而今街尾的小店,也不再是那家卖鞋的百事,成了临时搭建的“失恋博物馆”。
从下关区打个的来夫子庙,应该再不会有等红灯时不计费的好事。
南京的房价,也早已超过当年那位多嘴的的士司机嘴里所谓“高不可攀”的均价七千。
只有红绿灯上硕大的倒计时,还和那时候心里相随的好感一路常驻。
诸如此类的“我记得”,可以做成一段长长的排比句,让笔者亢奋,读者无奈。
于是我忽然明白了,什么是无缘由的偏爱。即使你清楚的知道这座城市与你无关,她的美好丑陋与你无关,事实上你偏执的起因也与你无关,但你依然会继续玩着自己的文字游戏,意淫着自己的会心一笑,延着自己走过不止一次的轨迹,驻足眺望。
当我从回忆中抽离,却又想起了此行中感到的,南京城许多的无奈。
或许是季节的缘故,在我的家乡仍然艳阳高照,夏夜未去,而这里到了晚上,却已见秋意。或许我来的不是时候,这样萧瑟的无力感,就像是白日里冲杀疆场活力四射的铁甲勇士,入夜时却见疲惫萧索,心力渐散。现在的她,就像一个风姿绰约却又有些徐娘半老的妇人,为她曾经的风采扼腕叹息。
招牌餐饮连锁店里不近人情、乡音浓重的大堂经理,让人心生退意。
中山陵园区内精打细算,引客入坑的特色管理,实在是吐槽的绝佳素材。
景区内匪夷所思的导览和模棱两可的指示,是夏日里即将中暑的催化剂。
旅行门户网站上推荐的观景餐厅和淮扬味酒楼,充斥着曾经辉煌却年久失修的无奈和失意。
秦淮河中如飞蝗一样离弦而去的客船,像极了运钞船最初的样子。
可能我没有在冬日里见过中山陵前银装素裹的雪松曼妙的身姿。
没有见过深秋里法桐抖落枯叶时独特的风景。
没有亲历几大高等学府在此百家争鸣时的书生意气。
不过我听过南京小姑娘们在公园里玩耍时的吴侬软语,俏皮里带着些许绵密。
尝过汤包。这种笼屉中的人间至味,在我心中无可匹敌。
除此之外,这次你又成功的让我对艾草米糕难以忘怀。
这个城市有太多不尽如人意的地方,但于我而言,她又用独特的方式,一如既往地令我百感交集,嗟叹不已。
你好南京,好久不见。
再见南京,别了的汤包与回忆。
故园夏蝉鸣未已,金陵却自起秋意。
十年秦淮一梦去,浮蓬过尽水依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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