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国庆回家,心里不知为何有种执念,想着一定要去吉安一中看一看。这种执念,就好像有什么东西在五年前留在了那里,现在是时候去把它取回来了。

细想我已经有四年没去吉安一中了,上一次去还是毕业后的第一年寒假。每天这样过日子不觉得时间飞快,可当自己真的算一算过去的时间,便总有种猝不及防的感觉,怎么就过去了几年,怎么就在奔三的道路上了。
上学路并不轻松
早晨的天气有些阴,坐上去市里的班车,听着耳旁这些熟悉的方言,画面忽地就回到几年前。
那时,我还是穿着有些土气的衣服的穷学生,齐肩的头发,书包里装着带回家却没有翻看的书本和作业,在班车上跟着车子一起摇晃,却一点都不想回学校,想在家就这样看着门前的阳光一点点消失,而不是去学校面对冰冷的教室和乏味的知识点。
高三有一次,因为贪念家里的晚饭和被窝,我打算第二天一大早坐最早的班车去学校,这样能赶上早读。第二天早上,天微微亮,却下起了大雨。母亲和我一起去站台等班车,遇到了初中班里在七中读书的同学。在雨中站了不知多久,一直看着雨就这么低落,在路面滞留一层烟一般的迷雾,想看无言。
车终于来了,但车里乌泱泱一片,全是人。迟到对我来说,是一件很糟糕的事,所以我拼尽全力挤上了车,看着七中的同学在雨中等着下一辆,我随车渐渐走远。因为下雨,虽然我和车里遇到的一些同学打车回学校,可紧赶慢赶,还是迟到了。


进教室时,发梢还滴着雨滴。幸好大家并不会看我,都沉浸在各自的早读中。注意到我的是前同桌和现同桌两人,现同桌照例在迟到本上记下了我的名字。
高三我有两个同桌,后来换了位置,只有一个同桌了。两个同桌都是很好的人。因为换位置,我差点两个同桌都不能坐同桌了,辗转几次找班主任哭诉,我才得以换回想要坐的位置。
因为没人愿意管事,班主任很无奈地安排了好几个副班长,现同桌就是一个,负责登记迟到的人名。好玩的是,她几乎每次都是踩点到教室。放下完书包第一件事就是拿出那本专业的迟到登记本,等着打铃,然后盯着门口看,进来一个登记一个。偶尔她在铃声刚响完后进来,她会说一句:“不管,在我后面的都算迟到,我不算。”
校门口的零食店
下车走在沿江路上,一如既往的熟悉。
路旁的垂柳很繁茂,对面就是滨江公园。高三有段时间,我高兴和不高兴的时候,偶尔会去那里转转。看看阳光草坪,看看下棋的老人,听着沙滩传来打闹声,说不上很充实,但心里好像有些东西就被触动了,会觉得很美好。
校门口的零食店,老板没换。
在我上高中之前,我就记得那个老板娘。
05年小学毕业,想去一中的朝宗上中学。于是,母亲带着我一大早骑车去一中报名。我和母亲推着自行车走在中心大道,刚好赶上下课,看着穿着校服的男男女女在校园里走动,心里很是向往。那天,我进了“白宫”,去报名。

报完名在门口的零食店买了瓶水,老板娘看着我和母亲,有些好奇,便聊了几句,自此,我就记住了那个老板娘。
后来,因为考虑到学费问题,我没有去朝宗。
三年后,我初中毕业。应招生老师邀请,我去一中看看。那天,我记错了下车的地方。一个人从青原车站坐上公交,过了吉安大桥就下车了,我以为那是井冈山大桥。于是,一路问一路沿着沿江路从吉安大桥走到吉安一中。
我再次进了那个零食店,老板娘可能不记得三年前的那个小姑娘了,可我还记得她。
我在那里给招生老师打电话,告诉她,我到了。
校门口很冷清。
不知道这里早上是不是还会有推着小推车卖拌粉的作坊主。
其实,早上校门口的拌粉味道不错。如果起得早,我会买上一份带回教室吃。班里用拌粉当早饭的人不止我一个,有些住宿生也这样。吃完后,拌粉的香味就会在教室里迷散很久,班主任为此还特意说过不准我们吃拌粉,如果要吃,就要把盒子丢到教室外的垃圾桶里。
但通常,我都会起得很晚,在早读前二十分钟才起床。这时候,我的早饭就是周末在超市买的小面包,或者去零食店买点吐司。同桌觉得我吃吐司得配点酱才有味道,于是有一次从她家带了草莓酱让我涂在吐司片上。
“歪门邪道”又如何
之所以冷清,还可能因为大部分老师和学生都搬到新校区了。我不知道新校区在哪,至今还没有去过,也没有什么欲望想去那里,毕竟老校区才是我记忆的地方,这里才有我三年的回忆。
还是这条“歪门邪道”。校训碑上“爱国、诚朴、勤奋、健美”八个字,我记不太清晰了。

进门的地方,从我有印象以来,就一直放着近几年一中的高考录取情况表。

我饶有兴趣地看了看。看到近60%的录取率,我有些吃惊,心里不禁感叹如今高校的扩招,一年比一年厉害。去清北的人也很多,我有些佩服学弟学妹。
我们这一届去清北的大概五个吧。很长一段时间,学校都说我们这届是最好的。我们的录取情况也在学校进门处放了很久,后来转移到了朝宗院子的墙壁橱窗里,后来就被后续的挤下去了。
新的事物总是在替代旧的事物,所有的东西也在按各自的轨道向前,没有什么会停留不变。
离门最近的庐陵楼,走进一点,就听到了廖总和郭老师讲课的声音。

郭老师是我高一的化学老师,她在以前二班的教室讲课。关于郭老师,我记忆并不多,只记得她说话语速很快。高一的班主任曾经跟我们说,郭老师很贤惠,手很巧,会自己做包子。郭老师应该已经不认识我了。早几个月的暑假,在吉安广场遇见她,我叫了一声“郭老师好。”她习惯性的点点头。
老师之于学生是印象深刻的,学生之于老师不过是一届又一届当中的某某某。所以有些事情,学生可以记得很清楚,老师则不然。
廖总是我高三的物理老师,他那天在以前一班的教室讲课。我不知道“廖总”这个名字从何而来,大概是他洒脱的性格,一副什么都不在意的潇洒。
庐陵楼里楼梯下的一层空间,已经被改成厕所了。从前,那是工作人员住的地方,我在里面吃过近一年的饭。出厕所的时候,廖总正从三班出来,眼神直面相迎。我想打个招呼,但我没有这么做。现在正在上课,我不想用这么多时间说这么多解释自己是谁。但廖总的眼神还是触动我了。他眼里有一种光,好像什么都能看透一样,我决定等他下课后去聊几句。
我转了转。
校园给我的感觉,一切如昨。只是有些地方没变,有些地方变了。
阳明楼的高一和高二
阳明楼的台阶,我走了两年。




高一报道的时候,我拿着临时班主任写的住宿条,念着“郭天平”,又说:“这不是我的名字啊?”郭老师笑了,“这是我的名字。”
军训之前,郭老师说要点一个好学生回答问题,问题大概是如何有效地听课。谁会被叫起来,似乎是一件大家都很期待的事,最后他叫了郭碧川。郭碧川的回答很实在,大致是说,老师讲课的时候,先于老师给出答案,自己想答案。
军训过后,有些人去了别的班,虽然我也不知道他们是谁,不过大部分人留下来了。
正式班主任是个女老师,李金凤,我们管她叫“凤姐”。我喜欢凤姐,大概两人气场相合。
凤姐知道我们所有人的成绩。她看到我和后面的同学聊天聊得火热,把我叫去给她办公室拖地。她说:“你知道你成绩在班里是垫底吗?”我不知道她会跟我说这个,但我也没有害怕,反而有些坦然,“我知道啊,但并不代表我没有潜力啊。”那时的自己,有种什么都不怕的无畏,多好。这句话似乎让凤姐吃惊,想不到我会这么说。
第二个学期,我不知哪来的兴趣,去参加了物理竞赛的上课。那时候,我便认识了廖总。不过那时候的廖总,我有点怕,可能是因为不熟。
高一结束,我以边界第三十的成绩去了三班。那时候,这就是我的小目标,小目标达成自然很开心。可凤姐看到这么多人都要去三班了,她有点舍不得。可按她的原话说,为了我们好,她还是希望我们去三班。
可我现在看来,去三班不知道真的是一件好事还是坏事。
人生的事情,并不是简单的好和坏就能说清楚。我们经历了一种可能,必定会失去经历另一种可能的可能性。
高二的班主任是之前三班的班主任。
高一的时候看过他亲自督促三班的大扫除,每次见面也都是面脸笑容,我感觉是个很负责的老师。
我还主动去申请当班级团支书,但这也是个苦差,每次黑板报都落在了我身上。我不指望从班里其他人那里得到帮助,大概从那时候起,我便体会到了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因为成绩才是大家都想要的,花时间去一件对自己成绩没有帮助的事情上,若不是真的喜欢和非你必做,应该不会有人会愿意。
后来的高三,也是因为团支书这个身份,我被班主任骂哭了。我想,我对班干部的热情消失,就是从这开始吧。
就是因为成绩的压力太大,班长跟班主任提出申请不当了。于是班主任问我当不当,我答应后又拒绝了,也是因为成绩的压力,确切说,是对这个班级对成绩的看重和班干部管理之间矛盾的压力,我一直觉得,在这个班,没有成绩,别人并不会服你,就很难做好班干部这样的事。
大概过了一个学期,换了位置,我便和冯雯也是后来一直的同桌坐了。我在上竞赛课的时候见过冯雯,那时候觉得她很高冷,后来才知道是因为不熟她才不说话的。我还和另一个同学诉说我的担忧,担心我和冯雯做不好同桌,后来的事实证明,我没有一点必要去担心这件事。
这次位置换完之后,全班的女生都只在第二排了。班主任说,这是符合数学审美的,虽然我并没有看出来。第二排还有一个重任,那就是改作业。班主任说女生心细,所以让女生当小组长。所以每天早读课前十分钟,女生的任务就是催同学交作业,然后改作业。说是改作业,其实就是查一查写了没,然后批一个“阅”字。那时候,总觉得自己写“阅”字写得特别好看。
高二好像并没有发生什么就过去了。
但实际上,我们永远看到的是表面,很多事情在发生着,不过我们不知道而已。
庐陵楼的高三
暑假过后,我们搬去了庐陵楼。


在庐陵楼,我度过了高中最后一年。
这一年,我原本可以很开心,但最终还是有些灰暗。
这一年,我对班主任的感觉突变,也是因为他,我哭过很多次。
这一年,我在班里被他当全班的面骂了快一节课。课上忍住没流眼泪,课下同桌说了一句“别理他”,眼泪就收不住了。之后的数学考试全程在哭,卷子半边被我哭湿了。大概是觉得委屈吧。
这一年,在离高考还有大概100天的时候,我被换了位置。一个慢热的人,特别抗拒环境的变化,对于之前的位置,我是满意的,对于之后的位置,我是不熟在之后的一百天里也不可能熟起来的。所以才会找班主任很多次,要换回和冯同桌。
这一年,尤其是后面一个学期,我思想压力很大,大部分是来自班主任。曾经因为他骂哭我,我暗暗下决心要考北大,但不是有决心就有用的,我也只是这么下下决心而已,做得到做不到就是另一回事了。
这一年,班里发生了很多事。我后来经历了两三年,才大致搞清楚这些事,也大概了解清楚一些人。虽然有点乱,但里面有些事,不乏是这个年纪才会有的纯真。没有什么事情不会对后来不会有影响,所以,大概是这些事情,给后来的事情埋下了恶因。
这一年,我们有元旦晚会,那时候突然爱上了这个班。后来发现,这种爱是短暂的,是因为元旦晚会呈现出不一样的样子。后来,班级还是这个班级,依旧没有什么凝聚力,所以爱意又渐渐消散。
这一年,我很感谢我的同桌。我从来没有跟她表达过这种谢意,但我知道,不是她,我的学习效率并不会这么高。虽然也会有些被强迫不舒服的时候,比如说,早读课她非得让我念“阿(e)房(pang)宫赋”,可我就喜欢念“阿(a)房(fang)宫赋”。
这一年,我的交流圈仅限于我位子附近。我会和同桌在班主任训话的时候,写小纸条表达我们的不同意。我会在一道题目里遇到坑挑不出来然后去问后桌,后桌想了很久跳出来了,然后一脸“哎,你这样考试分数都能比我高”或者“你又浪费我时间的”的怨念。我们偶尔会调侃另一个后桌老师还没讲,他就把作业写到四五章之后了。
这一年,即便有前一年的时间,我对个班级还是陌生的。除了周围这些人,我跟有很多人似乎都没说过话。在这个班级,我有一种疏离感,我没有找到一种认同感。这个班级的人和事,我不觉得亲切,也许,这就是城市成长环境和非城市成长环境的差别。
这一年,每个人都暗自努力,竞赛,自主招生。我一样都没有参加。在这个班里,永远都是成绩好的人才会被老师赏识,我以为近乎有点病态的对待成绩了。我后来花了很多精力去改变的对待成绩的态度,大概就是这个班给我太多的来自成绩的影响。每周都会有人被叫出去谈话,我除了被骂哭的那会被叫过一次,其余都不会叫到我。后来,我从那些经常被叫的人身上,好像明白了为什么不会叫到我。
这一年,前面黑板上的离高考还有**天的数字一天天减少。

这一年,终于在8号结束了。我记得走出考场的时候,我很木然。不想和任一个熟悉的人打招呼。阳明楼的电子门锁着,一层大厅聚集了很多考生。如果那时候拍下一张照片,应该会很有趣。在那个场景里,考生的百态必将显露无余。
这一年,我们整体考得很好,我考得不好。因为郭碧川这样的大神,我们的成绩光鲜了很多。
这一年后,我们各自奔散,似乎并没有太多留恋。
吉安一中,你的名字,我用三年触摸
一个班级并不代表一个学校。







在一中,我没有交到很多很好的朋友,但总有那么几个。
在一中,不管我高三过得怎么样,但终究是在这个通道让我去了大学,虽然不是自己理想的学府,但已经很满意了。
在一中,我现在想来没有学到什么,但很多东西不知道是什么,它就是一中给我的,然后在我身上。
那天,在一中阳明楼前的石凳上坐了很久,不知道在想什么。我想,我已经取回了我五年前丢在那的东西了。
吉安一中之于我,在那只有三年的记忆,但这一辈子,应该也不会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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