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季梦短 湟水河长

四季梦短 湟水河长

01

春天，如若天暖，如若花开，如若万千丝绦，如若田间飞满蜜蜂蝴蝶……湟水河就因此斑斓如画。

可谁能见过春天的湟水河，与春暖花开，草长莺飞，与早莺争暖树，和阳春三月皆无关系。

没听过“春风不度玉门关”吗？春风吹到那片孤独的戈壁滩就嘎然而停，转个头又回到南方了。这里，春风从未探访过。

除了春风，还有住在河边的人，有河水源头的牛羊，还有大山深处的老鹰。

狂风呼啸，沙尘席卷了河岸。风把河与村民隔离。

谁也不会在大风刮得睁不开眼的季节里走得太远，出了家门口买些东西是这个季节里走过最远的路。

谁也不曾对着河那边打开自家的门。一道道的沙尘滚滚而来，滚滚而去。门里面的人望而却步，门外的人心惊胆怯。

谁也不曾到过此时的湟水河边，它如同披头散发着了魔的女人。那一瞬间，湟水河不认自己的路，不认自己的家，不认河岸的人。

河水在春季最浑浊，在这个季节最浑浊。

山依旧冷漠无语，水没有新涨起来，太阳的脸始终埋没在黄沙漫天中，也从未听见湟水河流动的声音。

去年从河水分叉过去的那条小溪在春天干涸。去年在田间地头冻住的霜雪被大风吹没了影儿。还没来得及滋润大地，叫醒小草，水随风而逝，也并未给地底下的虫子带来任何营养和水分。

湟水河的春天，一直寒冷。

02

夏天，狂风停止，雪山融化，空气朗润。

湟水河如小家碧玉，秀而不媚，清而不寒。直至艳阳高照到了七八月，才有了「绿树阴浓夏日长」的光景。

人也醒了，清洗后的脸干净通透，连脸上的褶子也干净极了。

雨如珠帘，打落了河边的花，绿了河边的草，浸润了河边的田地。大多数雨，落在了河里，河水涨了。

从湟水河旁边分出来一条溪水，潺潺而下，汇成了水塘，顺便叫醒了一只青蛙。

雨中的湟水河是青绿色的，如画眉的黛，蓝、苍、绿、翠。色深如玄，色浅如松。任谁都无法忘记雨，忘记山，忘记湟水河。

雨乍晴，转分明。河中的裸鲤慌了神。它想跳出河面化而为人，它对着河那边整日神思。

夜晚时分，有人伴着月光而来，走到河边停下脚步，他犹疑，他彳亍，他向着月光祈求。

裸鲤小心探头，相望后离去，从此便消失不见。问花不语，问草落泪。原来半是修道半为君。

03

秋天，黄叶飞。在北山山涧里，在南山山脊上，黄叶无处不在，掩盖了还没收的麦拢。

河岸的树叶，在东山顶上的落日里和在西山底的月色中飘落而下。谁都忘记了离开的原由，只是生命常有遗憾，不堪久等。

有人悲，有人喜。有人把成熟的果实抛进河里，有人把干枯的草木在河边焚烧。

小麦黄了的时候，湟水河边人来人往。人的足迹深深浅浅，伴着河流哗啦哗啦的声音向远方的人说一句祝福。

寒凉的霜天最适合散步，天高远，河流长，这个时候光秃秃的，一切活着的都渐渐枯萎。天空的大雁飞过，人们都抬头张望。

04

冬天，湟水河结冰了。结了冰的不止是河面，但大多数人都认为河面结冰了。

下雪的时候，有人来过湟水河，河水依旧潺潺，河面白白的，干干净净的，连鸟的爪子印都没有。

踩上去，河面裂了条缝。

不止是河面冻住了，有人来过这里，他看见了。

他看到河水翻腾的时候，突降大雪，浪花冻在了岸边的柳树根上，冻在了树枝上，冻在了枯黄的草上。

旧的没融化，新的浪花又扑上来。形成了一排排的冰灯，不发光却晶莹剔透，犹如古代欧洲宫廷贵族夜行被随从挑着的灯。。。

可惜，很少有人见到湟水河在冬季的纯洁。「地白风色寒」，湟水河在冬季是寂静的，它低头欣赏自己创造的世界。

05

春天，又到了。

又是春天，一年又过了一年的春天。

狂风再也吹不进人的家，沙尘掩盖不了河流。

聪明的人们种树啦，种了小松树，种了向日葵，种了红柳。沙尘在这个春天把绿色和温暖还给大河。

湟水河涨水，浇灌了地里的庄稼和河边的泥土。

湟水河再不哀怨，人们也不再哀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