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母亲的地方才是家
腊月二十三，小年，母亲打电话问我们什么时候回老家过年。我当时没多想，就告诉母亲和往年一样，除夕上午。
母亲听了，沉默了一会儿，咳嗽了一声，说，好吧!便挂断了电话。
我知道母亲是想我们早点回家。自从父亲去世后，母亲就一个人住在老家。
前几年，孩子小的时候，母亲来城里住了几年给我们管孩子。那时，媳妇对母亲的态度还差不多，虽说有时候脸色难看，但是没有和母亲发生过争吵。
自从孩子上了幼儿园后，媳妇的态度就变了，总是嫌母亲做的这不好，做的那不好，不是嫌饭里盐放的太多，就嫌地板没有拖干净。
有一次，儿子下楼去院子玩，母亲下去晚了，一时没找到儿子，正好碰见下班的媳妇，媳妇着急上火以为儿子丢了，呵斥母亲老没用了，连个孩子都看不住。其实，孩子就在后院的一个角落和小朋友玩呢!
第二天，母亲执意要回老家，我强留母亲，可是母亲眼里闪着泪花，我知道母亲在这里心里不痛快，受媳妇的气。只好送母亲回老家了。
媳妇至始至终，没有说一句挽留母亲在家住的话。母亲走的那天，我从媳妇的眼里看到的是暗暗的喜悦，可是我的心却痛如刀割。
难道娶了媳妇真的不要娘了吗？父亲在我初中时就因意外去世了，是母亲一个人把我拉扯大，供我上大学。我发誓要好好地孝敬母亲，这辈子都要和母亲在一起。
可是，如今，我却不得不送母亲离开，天下哪有不要母亲的道理？我读了二十几年的书，书中说，百善孝为先，现实中我却成了最不孝的儿子。
母亲回老家后的那天，我一夜没睡。心里像针扎一般难受。从来不做早餐的媳妇，竟然像变了一个人，早起为孩子和我做饭，结婚几年，我第一次吃媳妇做的早饭。以前，都是母亲每天给我们准备早饭，有时还喊我们起床。在城里的这几年，母亲又是管我的儿子，又是做饭、洗衣、打扫卫生，俨然像一个保姆。
是啊，母亲就是我从乡下接来的免费的保姆啊！难道不是吗？现在，儿子大了，母亲在媳妇的眼里用处不大了，免费的保姆都被嫌弃，要赶母亲回老家？
亲亲的儿子啊!我，却无能为力!
我恨自己懦弱，真想坚持让母亲和我们住在一起，可是一想到母亲走时趴在我耳边小心翼翼地说的那句话：“军儿，和你媳妇好好过，别惦记妈，大小事让着你媳妇……”母亲无论受多大的委屈，心里还是想着我们，与其让母亲在这里受气，不如在老家一个人自在。
自此，母亲再也没有踏过我家的门。
每年城里过会的时候，我都电话叫母亲来住几天，看几天大戏。可是母亲都拒绝了。母亲越是这样，我的心里就越不安。回家的次数多了，母亲就问我是不是和媳妇吵架了，还叮嘱我工作忙家里还有孩子，没事就别老回来了。
好在母亲这几年身体还硬朗，没什么大毛病。人都说，婆婆媳妇是天敌。可是，谁知道夹在这两难处境中的儿子又成了什么!
难道母亲再也不能和我们住在一起了吗？
一想到母亲终有一天会离我而去，我就越发恨自己，也恨媳妇，也就越发地感到愧疚。
虽说住在城里，可是每年腊月二十三小年一过，我就再也在城里呆不住了，尽管城里有二十四小时都有热水的家，有爱人，有孩子，可是我的心却不能在这里过年。
城里的家不是家，有母亲的地方才是家啊！
多想早早回去，可是媳妇非要等到大年三十上午才回老家。
每年回去的时候，母亲已经把过年用的一切都准备好了。我看着锅里煮的一锅肉，案板上做的凉粉、甜米、炸的豆腐花生米……我就知道母亲已经忙前忙后好几天了。屋里屋外前院后院都打扫的干干净净，母亲一个人干了那么多家务。
我们住在城里，多少次我都想回家帮母亲分担一些，可是又多少次因为各种不是什么借口的借口没能实现。媳妇毕竟是媳妇，可是我作为儿子，不是也没尽到儿子的本分吗？
挂断电话，我有点后悔。于是，我又拨通了母亲的电话，好长时间，电话没有人接听。我又连续打了几次，可是还是没通。我心里有些着急，开车直往老家奔。
回到老家，门开着，我一眼就看见母亲佝偻的背影，她正颤颤巍巍地站在几米高的木梯上拿着竹竿绑成的扫把清扫屋檐下的蜘蛛网。
母亲的背影是那么瘦小，那么单薄，我赶紧扔下手里的东西跑过去扶住梯子叫了声：“妈，你赶紧下来，多危险啊！我来吧！”
母亲抓着扶梯，回头说了句：“军儿回来了……”又颤颤巍巍地从木梯上一节一节地下来了，我接过母亲的扫把上了木梯，让母亲回屋歇一下去。她嘴里答应着，却站在那儿一动不动，两手紧紧地抓着木梯的两侧，生怕梯子倒了似的。
我回头无意间看见母亲那满头的白发，在阳光下刺得我的眼好痛，好痛。眼里的泪不知什么时候在走钢丝，怕是落了灰尘。
……
妈，对不起，以后过年我一定早点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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