曙光（二）

二、瓶儿的轮回

    离着镇还是近的，十几分钟连之媳妇在天还没全黑之前赶到了上班的酒厂，从外面看一片灯火通明，那个小洒厂照得好像看起来金光闪闪，连之熄妇就想在这里刨点金子。

    赶紧把自行车赶进车棚里，顺便解了个手，当连之媳妇用她那根红绳子勒紧了有点突的小肚囊时，就感到一鼓子劲就扎在腰上了。从茅房里出来时，正好迎头碰上了二棍子，二棍子低头喊了声“姨好”就进了男茅房了。二棍是从外乡来的，还是个大小伙子，都是穷害的，不过命比连之好，出来打工能找到酒厂。二棍子正当壮年，有一身的蛮力，当车间的娘们儿把酒装好箱后，二棍就和一帮爷们光着膀子把酒送到了拉货的车上，连之媳妇常看着那幕总觉得熟悉，今天又看二棍那个黑呦呦的膀子和那膀子上的疙瘩肉，又让连之媳妇想起送出来的酒装车扛着箱的样子，有点像老社会里送媳妇的轿夫，其实那时连之媳妇如果看过张艺谋导演的《红高梁》就好了，准会说“没错一个味的”。

    公公在村里是大辈儿，车间里都是认识的村里村外的，攀着公公，连之媳妇也占了个偏宜，所以大家有叫她奶的，有叫姑的，像二棍大小的都喊她姨，估计二棍子听的多了，就随着喊了，在人前二棍子从不多说一句更不可能叫人了，就是在没人或着碰着的时候，二棍子总是低声闷出声“姨”来，估摸着就是黑，不黑的话还能看到一脸红，连之媳妇也习惯了，这个小子挺厚道的。

    “连之媳妇来了快点吧开工了，那边洗瓶子少人手了，赶快去吧”是村上比她大一旬的花娘媳妇，是村里招来的唯一的会认字的娘儿们，在车间里计个工调个活什么的，拿大家的话就是“小队长的腿子”，“好来花娘”连之媳妇应声到，至少连之媳妇觉得她人很好的，不会耍心眼，不像小队长狗眼看人底，这也是连之媳妇让强炮好好识字的原因，因为从花娘身上，连之媳妇看到会认字和不会认字的不一样，说不上来，有股老话那叫“识字解文”的气息。连之媳妇走到洗瓶池上，围了围裙低头干了起来。

    那些个从蛇皮带子里倒进池子的瓶子，歪歪斜斜的插在那池混沌的水池里，连之媳妇怎么看都像喝醉酒的老汉，没一个能站直的，连之媳妇随手捞了一个青绿色的，白色的商标都泡的差不多了，只见她一手拿着毛刷飞快的插进那个青绿的瓶口里，狠狠地掏了几下，又拉出毛刷拉掉外面的脏白商标，没几下一个干净的光腚青绿瓶就从连之媳妇的手里诞生了，转身就放在叠好干净的塑料框里。

    连之媳妇很有成就感，她让这些些瓶子从脏兮兮的变成滑溜溜的，眼着看它们就像被她转世一样，先经她的手改变了瓶儿的命运，看啊要是瓶儿再去灌酒车间装满了酒，再去贴上美美的叫商标的牌牌，最后实实的坐在箱里，等出嫁那天，经过那些汉子的膀子装上车，就走这里进入花花世界了，是不是这个瓶儿就像是重新轮了一回，像当年生出强炮看到长大的强炮时的感觉，唉怎么又提起那个货。这瓶子比强炮清秀，不像她的混世儿子。想儿子的功夫一筐清亮透明的瓶子出世了，这也是连之媳妇的特长，做活儿出活儿，不偷懒也不用反工，只要能干动就会好好干，和家里的那个管儿子彪悍的连之媳妇不一样，出了门就是另一个连之媳妇了。花娘也喜欢这个得力的工友，不但喜欢她豪爽的脾气，最看好的是能干，能担起厂里的指标，不像那些聒噪的娘儿们，来了就不停的醉嘴嚼舌头根子，东家的婆婆欺负小媳妇，西家的媳妇吵婆婆。花娘走来拍了拍连之媳妇的左膀子，“记好了，等洗完和我说一起记工”。连之媳妇开心的答应着。

    连之媳妇没有接着想，其实这些瓶兜兜转转还会重新灰头土脸，还会回到这个混水池，还会漂在那里等着连之媳妇的手摸摸洗洗才能见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