吵架

去年的一场意外里，小筑的父亲去世了。

父亲是一个温和、善良、少话的人，十几年前就和母亲一起来城里帮建筑工地做油漆的工作。他一直很宠母亲，家里的大事小事都是他在操心，家务活也几乎全部包揽下来。甚至在母亲没有工作的时候，还会主动骑车送母亲去和朋友们打麻将、跳广场舞。他们的感情特别好，几十年都没怎么红过脸。

父亲去世的很突然，小筑一家人都很难接受，尤其是母亲，一下子失去了依靠，精神大受打击。弟弟又还在学手艺，即没立业也没成家。小筑不想让母亲一个人孤独的呆在乡下，怕她触景伤情，于是让她暂时和她们一家人住在一起，也能帮忙带女儿辛辛。母亲是个活波外向的人，很会带小孩玩，辛辛也很喜欢姥姥。

劳动节放假那会，小筑公婆从徐城来到苏城看望孙女，本来想着住几天就走的。可是婆婆突发脑梗血，一度神智不清，情况很危急。老公非常担心，一直陪在医院。好在住了两周的重症病房后，婆婆的情况总算稍微好一点了。可婆婆身体这样的情况，老公也不放心让公婆回老家。

上周，小筑母亲回老家了。

也许两家人住在一个屋檐下，总是会有各种矛盾吧。

母亲是个直肠子，刀子嘴豆腐心，总是会不小心就说了不好听的话，惹的公婆不开心。而老公又是个不太成熟的男人，虽然心肠不坏，但脾气一直不好，而公婆就是他的雷区。只要是因为公婆的事情，他总是选择站在母亲的对立面，让小筑一个人夹在中间，苦不堪言。

这次，母亲大概只是因为卫生的问题和婆婆起了一点小争执。老公便将积累了很久的小怨气一起爆发出来，摔东西，掌掴自己，还对母亲大发雷霆……

父亲走后，母亲一直有一些抑郁，晚上也不大能睡觉。而且寄宿在女儿家，本来处境就比较微妙。到底是长辈，老公却一点没有给她留情面。

小筑这几天脑袋里想的都是父亲，觉得对不起父亲，没有把母亲照顾好。

她恨老公，也讨厌公婆，一点小事就会去老公那里告状。

她找老公谈过几次，希望老公可以和她一起回老家，主动跟母亲道个歉，给个台阶。可是老公却说什么都不肯。

她的心凉成一片，她想离婚，但是她不舍得让辛辛生活在一个破碎的家庭里。昨天，辛辛还问她，“妈妈，姥姥什么时候回来？爸爸为什么对姥姥那么凶？你和爸爸没有爱了吗？”看着小小的女孩儿担忧的神色，她整颗心都跟着疼了。

“为什么不肯道歉？你是晚辈，而且是男人，你不该大度一点吗？”小筑请了一周假，准备回老家陪陪妈妈，临走前想找老公最后一次开诚布公的谈一下。

“我都道多少次歉了？妈说那样的话难道就对吗？为什么非得道歉，过了往不就好了吗？”

“妈都被你气走了，除非她一直呆在老家，你们再也不接触了，不然怎么能好呢？我要是对你父母大发雷霆，你不会让我道歉吗？”小筑有点愤怒，不觉就提高了音量。

“我这次是肯定不会道歉的，你就不能放过我吗？我爸妈也说，我要是还道歉，我们离婚他们都不会劝和的。”

“我说怎么以往你会认识到自己的错误，道歉也没有什么困难的 。原来，这次是他们不许你道歉......”小筑控制不住的打颤，公公是知识分子，她一直觉得他是很好很有修养的人，也一直很尊敬他，没想到，在这种情况下，他会这么跟老公说。她打心眼里觉得可怕，也许她应该更独立一点了，起码得保证以后即使一个人也能好好照顾自己和女儿。

“我可以跟你道歉，但是，妈那边，真不行......对不起......”老公躬身坐在床上，把头埋在两手中间，显得很痛苦的样子。

“哦，今晚你去书房吧，不行就我去......”

小筑带着辛辛坐在回家的火车上，思考着该怎么安慰母亲，又如何才能让这些事都变成过往。

沿途的风景很美，她看着往回倒去的风景，绿的田，褐色的田埂，夹杂着高大耸立的电线杆，排练不太整齐的低矮民房，她想起跟老公初遇的那些年，贫穷、美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