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元1930年,吴稚晖被指收了八路军总指挥李济琛5万粤币,因此恼羞成怒与小报文章作者互撕,可惜当时没有互联网,不然热闹程度丝毫不亚于如今薛之谦与李雨桐之间的恩怨情仇。
吴稚晖生于吴地,且又生肖属牛,国学大师陈寅恪因为这事做了首戏谑之诗:
弦箭文章苦未休,
权门奔走喘吴牛。
自由共道文人笔,
最是文人不自由。
没成想,陈寅恪一语成谶,39年后黯然死于文革迫害,最是文人不自由。
据说郭沫若曾邀请陈寅恪任中国科学院哲学社会科学历史研究所第二所长,他开出了两个条件:1、准许研究所不信奉马列主义,并且不学习政治;2、请毛公或刘公开一纸证明,以作挡箭牌。不过这事显然没成,陈寅格终究没有北上北京,而是留在了中山大学。
陈寅恪此生正应了他阅读《再生缘》有感所做诗歌里的四句:
绝世才华偏命薄,
戍边离恨更归迟。
文章我自甘沦落,
不觅封侯但觅诗。
陈寅恪不是因为追求自由死于文字狱的第一人,更不是最后一人。文字狱也并非本朝所创,但太祖最喜欢兴文字狱。本朝太祖用过,大清太祖用过,大明太祖也用过。
朱元璋取得天下后,重用文臣治理天下,引起武将勋臣不满。朱元璋开导武将说:世乱则用武,世治则用文。有人反驳说:陛下所言极是,但读书人用心歹毒,稍不留意,便会被他们愚弄。张九四(张士诚)优待文士,请他们给自己想个名字,文士便给他取名“士诚”。
朱元璋疑惑道:此名甚美,何足为怪?武臣说:《孟子》里面有一句,士诚小人也!张九四不读书,怎会知道文士侮辱他!
朱元璋大怒,命人找来《孟子》,在《公孙丑下》篇果然找到这句,从此对文臣多加疑心,很多时候杀人都是因为谐音。后来朱元璋曾当众评论孟子:使此老在今日,宁得免乎?余怒未消的他甚至下令把孔庙里的孟子像搬走,经众大臣苦劝才得以幸免,或许也有这事的影响在内。
朱元璋原名朱八八,朱谐音诛,痛恨元朝统治,所以要诛元,璋是一种锋利的玉器,因此给自己改名朱元璋,若是文人给他取的元璋二字,还不知道后面会被怎样联想迫害。
每逢元旦、万寿圣节和册立太子,按照惯例,大臣需要上表笺庆贺。代写表笺的文士因为用词不慎掉脑袋的不知凡几。
安徽话“则”字和“贼”字读音相近,北平府学训导赵伯宁《万寿表》里有一句“垂子孙而作则”,朱元璋认为讽刺自己曾经落草为寇,杀之;浙江府学教授林元亮《谢增俸表》中有“作则垂宪”,杀之;桂林府学训导蒋质《正旦贺表》中有“建中作则”,杀之;澧州学正孟清《贺冬表》中有“圣德作则”,杀之……
杭州儒学教授徐一䕫(kuí)所做贺表有“光天之下”、“天生圣人”两句,照样被杀之。朱元璋的解释是,生谐音僧,光代表光头,他这是骂我当过和尚。北平府学训导程镇《正旦贺表》中有“睿性生知”,杀之;祥符县训导贾翥《贺正旦表》中有“去法像魏”,朱元璋说,去法谐音去发,还是嘲笑我做过和尚,杀!尉氏县教谕许元《万寿贺表》中有“体乾法坤,藻饰太平”两句,朱元璋认为法坤谐音发髡,还是讥讽他当过和尚,更何况藻饰太平谐音早失太平,继续杀之……
除此之外,德安府学训导吴宪《贺立太孙表》中有“天下有道”,有道谐音有盗,杀之;怀庆府学训导吕睿《谢赐马表》中有“遥瞻帝扉”,帝扉谐音帝非,杀之。
有个叫来复的和尚,朱元璋赐他外国使臣进贡的苏合香,并用金盘盛放。来复和尚一激动,写了首诗拍朱元璋马屁:金盘苏合来殊域,玉碗醍醐出上方。稠叠滥承天上赐,自惭无德颂陶唐。谁知朱元璋疑心病又犯了,认为诗里的殊字拆开是歹朱,无德颂陶唐,是说朱元璋无德,拍马屁拍出了事故,把自己脑袋也拍丢了。
天下的文人都懵了,今后谁还敢写文章啊?谁知道哪个字又犯了忌讳就让脑袋搬家。朝廷的文官惶惶不可终日,有天齐齐跪倒请罪:臣等愚懵不知忌讳,乞皇上亲降表式,令臣等永为遵守。
朱元璋毫不客气的先后颁发了《建言格式》、《繁文鉴戒》、《表笺定式》等书,详细规定了官民上奏的各种文体格式,令天下以此为标准,不得妄自修改。
这还不够,政治手段高超的朱元璋深知,天下文人必须成为大明的喉舌,才能构建富强民主文明和谐的大明帝国。为此,朱元璋树明令:一宗朱子之书,令学者非五经、孔孟之书不读,非濂、洛、关、闽之学不讲(程朱理学代称)。并且在开科取士时,规定只能用八股文对程朱注释的《四书》、《五经》答题。
这就是历史上最臭名昭著的文体——八股文的由来。
还是继续引用陈寅恪的一首诗《文章》来结尾:
八股文章试帖诗,
尊朱颂圣有成规。
白头学究心私喜,
眉样当年又入时。
据史料统计,在朱元璋统治时期,上至王公大臣,下至平民百姓,因文字狱而被杀者达十几万之多。我们不能磨灭朱元璋的功绩,也不去探究他究竟是出于什么考虑才做出的决定。毕竟,大权在握,想杀就杀,要杀个痛快!朕就是这么任性的朱元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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