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抓住暑假的小尾巴,带儿子回乡下老家略住几天。车还没停稳,他就从后排座椅上蹦起来,指着临街广场外那抹红色喊:“爸爸!五伯的大运!”顺着他的手看过去,五哥那辆待业的重卡正停在村广场“清风长廊”北侧,车身上“大运”两个红色大字被阳光晒得发烫。
六岁儿子整个暑假都跟“卡车”较上了劲。别的小孩吵着看《熊出没》《哪吒》,他却抱着平板翻大运的小视频,连吃饭都要把视频开着当背景音。听得多了,还自己编了段《大运之歌》,走哪儿哼哪儿:“大运卡车长又宽,拉着货物跑遍天;方向盘转一转,我当司机真勇敢!”每次出门遛弯,他最上心的就是数路上的卡车,看见大运就拍手,比看见玩具还兴奋。
一天晚上我俩睡前冲凉,他是边冲边兴奋地哼唱,是首我没听过的曲子。我问他在哪学的,他说在小视频里学的,叫《天真的橡皮》,还仰着小脸问我:“爸爸,‘人生呐能不能放过我这一次’是什么意思呀?”我愣了愣,没敢跟他细说生活的难,只揉了揉他的头:“等你长大就懂了,现在你只要喜欢大运就好。”
今天回老家来,如此近距离,儿子怎能不兴奋呢?我刚把车停好,儿子冲下车,家都不进,就拉着我的衣角往村广场大卡车边上拽,小脑袋不停往驾驶室里探。“想上去就得自己跟五伯说。”我故意逗他。往常他见了长辈还会躲躲闪闪,这次却攥着那块橡皮,迈着小短腿就往五哥家里冲,声音脆生生的:“五伯!我能看你的大运吗?”
五哥正坐在院里择菜,听了这话笑得直起身,拉着儿子的手就往车边去:“走!五伯带你当小司机!”儿子非要自己爬驾驶室,小手抓着车门扶手,脚踩着踏板往上挪,我在下面托着他的屁股,能感觉到他小胳膊都在使劲。
一进驾驶室,他先把橡皮往仪表盘上一放,像是给“工作台”摆上了宝贝,接着就瞪大眼睛摸这摸那——比他胳膊还粗的方向盘、能烧开水的小壶、座椅后面能躺下的小床,都让他发出“哇”的惊叹。
“五伯,这个按键是干嘛的?”“五伯,睡觉真的不用下车呀?”他凑在五哥身边问个不停,还学着五哥的样子,双手握住方向盘,另一只手抓起橡皮举到嘴边,忽然就哼起了歌。一开始是他自编的《大运之歌》,唱着唱着,调子却慢慢变了,竟哼起了那首《天真的橡皮》:“人生呐能不能放过我这一次,下辈子我只想做个不会长大的孩子……”
我站在车下,听着他跑调的歌声,忽然鼻子一酸。这孩子还不懂“残酷的现实在击碎内心坚强的城池”,不懂“为什么明明很累还要坚持”,他只知道,手里的橡皮能擦掉作业本上的错题,驾驶室里的大运能装下他所有的欢喜。
和车一块待业的五哥大概也没听过这歌,却顺着他的调子拍手,还帮他按了下驾驶室里的喇叭,“嘀——”的一声,儿子笑得眼睛都眯成了缝,把“擦干眼泪对着鸡零狗碎的日子一笑了之”那句,唱成了亮晶晶的期盼。
夕阳把驾驶室染成暖黄色时,儿子还舍不得下来,非要把那块橡皮留在仪表盘上,说“给大运当小零件,帮它擦掉‘待业’的烦恼”。
我看着他趴在方向盘上的小小身影,忽然觉得,或许孩子才是最懂歌里意思的人——不用怕“人生太短悲欢自渡皆是伤”,只要有喜欢的东西,有能攥在手里的“橡皮”,就能把日子过得亮晶晶的。而这份藏在驾驶室里的梦,会和那块橡皮一起,成为他对抗未来所有“迷惘”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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