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１
罗伯特说：婚姻是人生预置的圈套。
没有实战就没有发言权。不错，是实战而非实践。结束惨痛婚姻后，罗伯特的耳根一下子清静下来。回想起这些年，罗伯特十分感慨：婚姻好似场沙尘暴，来汹涌去匆匆，最终依旧尘归尘，土归土。
罗伯特的第二句名言是：爱情就是操蛋。操蛋的最终下场是从彼此的眼中滚蛋。一言概之：结婚是把操蛋努力发展为滚蛋的艺术行为。
主持婚礼时罗伯特面带微笑，妙语连珠，旁人都觉得他谦和有趣。只有司仪罗伯特自己清楚，眼下的璀璨华光将成为记忆的沧海遗珠。罗伯特亲切地微俯身体，问询新郎新娘：
“你愿意娶（嫁）给新娘（郎）吗？”
宾主皆欢。偶尔罗伯特回家，嗅到一丝属于往日的气息，禁不住扑在床上泪花闪闪。好吧，就算婚姻是枚千疮百孔的蛋，也强过连根鸡毛都不剩。但是罗伯特从不表现出他的眷恋，除却黑夜这个唯一观众，没有谁会知晓他的伤痛。
想当年，罗伯特不像现在秃顶发福，算得上英挺俊朗。新娘加宁高挑美丽，喜宴上主持人小宋眉眼都绕着一股歆羡。罗伯特没想过有朝一日，他会将自己的位置取代。世事叵测。加宁先拒不承认，争执过后反而豁出架势真的和那人远走高飞了。
所以，永远也别指望相信你的女人。这是罗伯特的第三句名言。
２
罗伯特的第二职业是相命。摸骨测字古来有之，算是古老的行当。人生变故甚至会影响一个人的思维判断。罗伯特捉起客人的掌，一只眼眯上一只眼凑近放大镜观察虚虚实实的掌纹。
呔！他说：斜纹骤生，你和她新近相识？已经谈婚论嫁？
对这类情形，罗伯特习惯的处理方式是顺其自然。人家成双结队来算姻缘，不过图个吉利，不会听他胡诓断送将来。偶尔罗伯特瞅出不妥，暗地另约男士见面，点一支烟喷几口，缓缓说：
她看中的不是你吧。
事实明摆着，一个未足二十如花似玉的小姑娘愿意跟着七老八十的男人，其心可诛。情么，啧啧。怨不得罗伯特口出狂言。
渐渐地，罗伯特出了名。罗半仙的预言鲜有失灵，这让大家越发敬重他。
３
现在问罗伯特，他一定不记得如何认识小Ａ了。罗伯特见小Ａ的第一眼就觉得似曾相识。当然，大千世界人有相似不足为奇。奇的是普普通通的小Ａ能让罗伯特砰然心动，近而产生了操蛋的念头。春寒料峭，罗伯特牵着小Ａ的手漫步西湖，感觉执着一只软绒绒的天鹅翅膀，小Ａ是不必纳入考察视野的，她的过去和自己的过去一样，属于无法启齿的范畴。无疑这是罗伯特一厢情愿的理解，小Ａ说：
我要承认一些事情。
罗伯特遥望远方：我不愿聆听与我们无关的人事。
好吧，务实主义者罗伯特说得也有道理。眼下不比过去和未来更重要？小Ａ的从前，操蛋也好滚蛋也罢，那蛋里摆的终究是别人不是他罗伯特。何必浪费时间精力呢。
经过大半年甜蜜的操蛋，罗伯特决意奋勇踏入婚姻的河流。小Ａ没说不愿意，微微笑，一笑醉春风，也吹醉了罗伯特。他立马操持起婚事来：必须慎重对待，好让加宁知道被她抛弃的蛋也能绽放出美丽的春天。
噢，对了，加宁。罗伯特胸口还是钝痛，不过有什么关系？很快，小Ａ会大摇大摆地入驻，驱逐掉加宁带来的无助和不安。
渡口一叶舟。小Ａ的意义更在于此。
４
请贴必须是粉红色的，喜庆又不缺浪漫。
宴席必须摆在香格里拉，风景好、有情调。
主婚车必须是加长的凯迪拉克才够气派。
司仪。这笔费用可以节省下来，自己亲自主持。罗伯特倾尽心力，为小Ａ写下长长的赞美诗，你是天你是地你是我的晨昏明月你是海伦明亮的眼睛——罗伯特舒一口气，想象小Ａ笑逐颜开，再暗自补上一句：你是我永远珍藏的天鹅蛋。
房子以后必须重新装修：清理掉加宁的遗臭，迎接小Ａ的满堂芳香。
这些务必都安排妥善，小Ａ的任务就是当新娘。小Ａ出差大半月，恰好腾出时间来好好准备。和小Ａ汇报进展是少不了的，小Ａ说：让我想想。
你什么都不用想。罗伯特嗓音洪亮。
后来就乱了套。
请贴、宴席、婚车、客人，都没有问题。罗伯特一脸沮丧，独自站在主台上，像只孤伶伶的丹顶鹤，喜庆的背景音乐在耳朵旁爆破炸响。
天地晨昏明月海伦的眼睛，匆匆发来一则短信：对不起，罗伯特，我还是没有心理准备和你结婚。
照罗伯特特有的解读方式，这话直译过来就是：我和你操蛋可以，把蛋孵化出来万万不能。这一回直接从操蛋跳到滚蛋行列，罗伯特欲哭不能。
加宁最后离开，加宁怜惜地拍打着罗伯特的肩安慰，然后扭身旋进暮色。
罗伯特忽然发现，原来小Ａ的背影和加宁如出一辙。
５
我们最终见到罗伯特，不是在天长地久的喜宴上，而在杭州天目山路某知名医院。他穿着宽大的病服，抓住其他病号的手滔滔不绝。你知不知道？罗伯特说，婚姻就是一枚滚来又滚去的蛋。
医院走道阴仄，窗外阳光灿烂。此刻某星巴克内，加宁搅拌着手里的小汤匙，蓝山咖啡香气氤氲。
那么，你什么时候发现的呢？
他总怀疑我和小宋有染。自己会臆想出许多莫名其妙的所谓场景事实。然后一意孤行选择离婚。你为什么又逃婚？
不清楚。只是感觉不对。有天吧，我们像现在一样喝咖啡，他突然谈到你，说女人都是不靠谱的动物，随后就拉我走，说你无时无刻不在监视他。
小Ａ，但愿罗伯特的病能治愈。
但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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