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儿女》：爱上一个幻象

前言：如果不是在一种幻象中考察我的生活，那么生活的平庸将使我痛苦不堪。

江湖在哪里？比较讨巧的答案是：在你心里。

普通矿场职工子女巧巧最接近江湖的时刻有两个。第一个是在野外被斌哥握着手开枪，第二个是对着群架歹徒朝天鸣枪示警。

为了做好大哥的女人，她和她呼风唤雨的社会我斌哥一起被人民警察按在地上摩擦。赔上5年光阴，练就一身混混本事，磕磕绊绊认清对方的懦弱虚荣、薄情寡义。

江湖儿女在理想的世界里策马扬鞭快意恩仇，实际追求的不过是“三子”：票子，马子，面子。抽雪茄，开宾利，小弟上手点烟：“大哥就算瘫了还是我大哥。”

最后轮椅上的斌哥背对着问巧巧：“你对我还有感觉吗？”“没有。救你是因为义。”但表情是纠结的。

已经成为大姐大的巧巧还爱斌哥吗？可能她心里也说不清。斌哥把她留在江湖的想象世界中，自己却狼狈抽身而退。她做了一次好人救了一次斌哥，心中残存的“江湖义气”让她产生了“救人救到底，送佛送到西”的豪气。

已经烂成泥的斌哥也是在她一次次拯救中，心中稍有惭愧，最后留下一句“走了”，消失在茫茫人海。也是，此时的斌哥哪有半点可爱之处？电影里巧巧拜了不下三次关二爷，她爱的是那个义薄云天的黑社会大哥！

这部电影里巧巧是主角，贾樟柯其实也在用她的眼睛看世界。

黑社会行动就是录像厅聚众看周润发电影，莫名其妙扮古惑仔拼刺刀打群架，这是不是源自贾樟柯少年时对黑社会的想象？

一个痴情的女人，无限爱和包容着一个不断犯错的男人。这是不是贾樟柯对女性人格魅力的想象？

无头无尾，无因无果，只有幻象，和幻象的重现。

1990到2018，电影描绘了一个女人的成长史，也记录了一个社会的变迁史。一切都是这么乱，这么荒诞，充斥着浮光掠影。

每个县城长得都差不多，筒子楼，麻将馆，广场上的跳舞大妈，马戏团一边展示狮子老虎一边唱情歌。是我们生活过的地方。

一边信基督一边偷钱的妇女，一边和家人团聚一边包二奶的大款，火车上满嘴跑火车的乘客。是我们经历过的人。

但这一切都是浅尝辄止的白描，刻板意象的呈现。想起曾经看过的一部烂片《80后》，里面描述2003年就是非典爆发男女主角戴口罩隔离，2008年就是男女主角一起在电视上看奥运会直播。《江湖儿女》的结构跟《80后》一样，从迪厅和周润发，到诺基亚和三峡移民，到苹果手机上的导航和微信，粗粗展示了一遍。看，时代变了，人也老了。

但是这部片子里也有令我着迷的部分。

第一个就是开头提到的，让巧巧踏入江湖的野外放枪。枪声又脆又远，令人悚然心惊。

第二个是巧巧走投无路之际，头顶划过的流星。刹那间的光亮明灭，如同神谕。

能拥有那么一刻，也就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