动静相参之看舞
我国上古时期的诗、乐、舞是不分的。诗以道其志,乐以和其声,舞以动其容。诗之不足咏歌之,咏歌之不足手之舞之足之蹈之。舞是发自生命深层的自觉力量。在后来中国艺术的发展中,舞的精神穿透了艺术的寂静世界,动静相参,静中有动,动中有静,阴阳互动,舒卷自如。
最能体现“舞”这一中国艺术精魂的莫过于书法和绘画。
唐代艺术史上曾流传所吴道子作画、张旭作书、裴旻舞剑的“三绝”说。此三绝是书画舞的会通,三绝成一圣艺。
吴道子的人物画常在宁静中传飞动之势,衣纹飘飘而举,优柔回环,别具一种超逸灵动的面貌,世人谓之“吴带当风”。
书法是空间艺术,要在静的空间体现出时间的节奏,使抽象的线条展现出生命变化的趣味来,非“舞”不可!翻开古代书论,满目“飞动”二字。飞动,成为了品评书法的主要标准,前人评张旭书法“群象自动,有若飞动”;评怀素“字字飞动,圆转之妙,宛若有神”;评王羲之“飘若游云,矫若惊龙”。
书家也强调“飞动气势”,认为达到“飞动”,也就有了“逸韵”,有了“天机流荡、生意蔚然”的味道。看汉碑名品《石门颂》,总能明显感觉在肃穆的形式中隐含着飞翔的意味,此书有“隶中草书”之称,因其在极静中追求至动,所以给人野鹤闲云的感觉;再如《礼器碑》,扁笔运笔,笔细横平,但扁中有挑,尖峰挑出笔外,宛若一只只灵动的“燕尾”,横中有曲粗中有细,字体铁画银钩,细而不弱,平和从容又极尽俯仰之态。
在篆刻中也常常能看到各种“舞动”之姿。清代篆刻家徐三庚,其印有“吴带当风”之誉,他的印或如水之流,或飞腾云间,或跪拜生命仰俯日月,其舞其境怎一个“妙”字可言!篆刻之“舞”的美妙还在于“断”,断处见其胆,断处见其韵,这是一种惊心动魄的“险舞”。
印家有言:“与其叠,毋宁缺”,这其实也暗合了中国的一种哲学思想:大成若缺。缺处即是连处,缺处即是美处。也可以说,没有缺就没有篆刻艺术。缺,又不是胡乱的缺,缺的是圆中的一个段落,是连中的一个过渡,它不是抽刀断水式的划然截断,它是一种烘托,一种引领,一种暗示,一种对人心灵的刺激,就像园林中的隔景一样,于断处缺处追求一脉生命的清流。
中国的建筑艺术也追求舞动的飞韵之姿。俗称“燕尾”的飞檐最是典型,这飞韵使得原本静止的房屋宗庙呈现出了别样的燕舞飞花之妙。《诗经 小雅》中说到宗庙的建筑,就有“如跂斯翼,如矢斯棘,如鸟斯革,如翚斯飞”,意思是说:有的如人耸立张开双手,有的如人举箭奋力拉弓,有的如鸟儿张开两翼,有的如鸟儿展翅高扬。在看看徽派建筑,还有其余民族风格的建筑中,这样的例子太多太多了。
在诗词书画中还有一种“醉舞”。这样的“醉舞”是剑走偏锋,使酒和艺术结下了不解之缘。“花间一壶酒”的李白是!酒酣不羁挥笔大叫的张旭是!醉来把笔猛如虎的怀素是!醺酣泼墨必成佳作的画家王墨亦如是!
中国艺术需要这醉意,不光是因为酒,更多是我们为“常”所包围,被理智、欲望、习俗缠绕包裹。唯有这“花间一壶酒”、唯有这酩酊大醉才能打破那“常”、突破那些束缚打破那寂寞的世界,从而舞出自己生命的本真,从常态中超然逸出,从凡俗中挪腾开去。
世事如梦,一醉陶然,狂歌天地,漫舞蹁跹,一墨大千,一点尘劫,空间和时间的无限都在这醉舞中当下成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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